國子監門口。
傅暇在眾目睽睽下接受官員驗身。
整個過程中他悶咳聲不斷。
咳得少司寇聶豹投來懷疑目光。
因為聶豹已聽家中兒子貼身婢女素冬說過，那偽作她的妖魔，特征之一就是總是咳嗽。
妖魔前身名為薛生白，自稱前大宗伯陽虎弟子，但身份實則作偽，真身乃是妖魔，聶豹已將此事報于天子，獲得當機立斷、遇之即斬之權。
所以，少司寇今天站在國子監門口，一是監考，二是斬魔，若真的發現妖魔，他手中無礙神射絕不空響。
至于親子聶榮的存亡，與妖魔擾我大周的國祚動蕩相比，能值幾何？
在聶豹目光逼視下，傅暇低下頭去。
聶豹攏在袖中的雙手已扣緊。
只等驗官發聲。
“考生傅暇，治得《禮記》神通兩處。”
“一處在頸部喉節下方一寸，曰‘卒哭’。”
“二處在左腕上三寸，曰‘鬼事始’。”
隨著驗官發聲。
在場眾人一陣目光交視，頗多驚訝。
驚訝不是別的，而是傅暇身為王城五子，竟然只得神通兩處？
兩處神通在尋常前生而言，已屬不可多得之成績，但在王城五子這種天之驕子而言，卻難免有些不足。
那王弼七處神通，李豐、王廣等人亦是三四處，傅暇若只有兩處神通，如何能夠添列王城五子？
就因為他師從大祭酒程朱？
這驚訝之意自然就伴隨群體聳動之情。
聶豹只在乎傅暇身上有沒有古怪的、不該出現的神通，此刻見是《禮記》神通，就略略放下懷疑。
因為聶豹知道傅暇是治《禮記》的，王城五子中，王弼治《周易》，李豐治《尚書》，傅暇治《禮記》，這不是什么秘密。
傅暇是程朱弟子，聶豹與程朱同殿為官，此次主考更是一為副一為正，表面也要照顧一二。
于是聶豹目光一掃眾前生，言道：
“爾等不治《禮記》，也該通覽全文，豈不知《禮記·檀弓》中有言“卒哭而諱，生事畢而鬼事始已”，此文何解？”
眾前生自然是不能說話的。
反倒是替傅暇查驗的驗官開口答道：“稟少司寇大人，此乃死者當同生者論之意，上下連句神通，二可為一，增其威力。”
哦~
全場都明白了。
紛紛斂去了輕視之意。
傅暇輕咳著向聶豹抱拳示以感謝之意。
“快些穿衣，莫要著涼。”聶豹對傅暇說，你咳得我心煩。
傅暇一邊穿衣一邊繼續咳，然后就隨著在旁等候他的王城五子一同入內場去了。
……
不是張四皓？
裝成仆役的蘇儀疑惑。
那傅暇脫光也只有兩處神通，張四皓身上神通可多，算上自他人處奪過來的，得有七八處了吧？
不對。是張四皓。
蘇儀莫名有這種篤定。
……
進了內場。
便是干等。
要等所有考生均驗身完畢，然后在場內以探籌之形式捉對而戰，輸者列為乙等，最終留五人到天子御前比試，由天子定甲等“天秀”與“神秀”者為誰。
整個過程，一般要持續三或七日，若遇前生數量眾多，比如百年前，數千人參與定等，那甚至要持續半月之久，這期間考生不許離開國子監，就是等著。
這次則時長不會如此之久。
因為國子監門口擠擠攘攘瞧著人多，但也就百余人吧。
方才聶豹清理考生隊伍，又清走數十人去。
最終余下可能不足百人。
這與百年前王城定等的盛況相差遠矣。
賊衛！李豐恨恨寫下兩字，他恨殷八衛誤國，導致大周糜爛至此，定等生員數量如此之少，意味著人才匱乏……
去賊！王廣亦寫。
這兩人是五子中最激進者，便開始討論定等入官后怎么去賊衛國之事。
其他三人瞧著他們，也不參與，可以支持，但他們知道事情哪有如此簡單……
王弼搖頭笑笑，瞧向傅暇，傅暇只有兩處神通，他是知道的，這兩處神通彼此相聯，可合為一，他也是知道的，但即使如此，也未必能穩操……
哎？
王弼忽得看到，傅暇鼻子歪了。
這場景屬實古怪，王弼一時沒來得及反應。
而那邊傅暇身邊來了個仆役，拉著他的衣角，讓其轉身，似有一塊簡條讓他看。
傅暇回過身看了一眼，再轉回來時，鼻子就正了，一如往常，這讓王弼生出眼花之感。
吾師召我。傅暇寫字并拱手，與四子暫別，往一側去。
四子都知道傅暇座師是程朱，也是主考官，雖覺此處相召，未免有私相授受之嫌，但都是好友，也不便說什么。
而傅暇被那仆役拉到一邊角落，雙方對視良久，似是兩只動物在確定彼此身上的味道。
哥，嘴又歪了。蘇儀側著身子擋著在簡上寫字，寫完就馬上抹掉免得暴露。
在場有兩位千字正儒坐鎮，圣儒至千字，又有不死儒魂，感官之敏銳極恐怖，兼有神通，聶豹能在數里之外射殺張四皓，就是因為他有個神通叫無礙神目。
這國子監之內，如果聶豹程朱留意，任何異常都很難逃過他們耳目。
啊，都怪剛才那驗官在我身上按來扯去的，本來穿得好好的……傅暇，或者說是張四皓把嘴巴揉正。
你“穿著”傅暇來的？！蘇儀在簡上寫，又將之涂掉。
呵。張四皓笑。天才吧？天才祭文在身，我腦子里盡是天才想法。
穿著。
意思是把傅暇當衣服。
過程比較血腥，就不細講了。
怪不得能瞞過驗官。
蘇儀嘆了口氣，哥你可真是膽大包天，真的，兩個想弄死你的千字正儒做主副考官，你還敢來定等。
我有后手。來。這個給你。張四皓給蘇儀一顆雞蛋樣的東西。
蘇儀接過，覺得可能是張四皓在這種性命危急時要交待的東西吧。
沒想到這“雞蛋”入手之手，就異常柔軟，宛如水母，又變成了一個暗灰色痕跡融入蘇儀手掌中。
啥？蘇儀覺得不妙。
先天神通：一日三省吾身。孟軻給的。就是那個孕婦肚子里的嬰兒，他是未出生的今儒三圣，誕生次序必須在二圣顏回之后，所以來王城當街溜子就是為了找顏回。
所以？蘇儀問。
我一啟動。你就會被炸成胎盤。張四皓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