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四皓躺在地上。
血肉模糊。
造成這一切的陽虎，沉默行刑，直到判斷張四皓理應已經不能再起，離死不遠，才準備擊柱三下，喚屠進來收拾場面。
像是收拾那些完不成學業的差等生一樣，張四皓雖成績優異，但學差了學歪了，難成正途，也在被清除之列。
啪！
一擊。
啪。
二擊。
而在第三次擊柱聲響起之前，躺在地上雙目緊閉的張四皓忽得睜眼，他眼中三個瞳孔依次浮現，眼白中玄奧祭文紛紛綻放。
陽虎的影子，便倒映到張四皓瞳孔之中。
張四皓向陽虎傳過去了幾個字：圣儒道神傳承在我！
陽虎定住了。
像是一架潤滑行駛的機械忽得被某個螺絲卡住了節奏。
與陽虎可怕的攻擊性和防御力相比，他的心靈非常弱，弱到張四皓懷疑他究竟有沒有心靈可言。
張四皓不知道他會被卡多久，但知道自己希望在哪，就在祭壇上的《道四十》。
他試著撐起自己的身體，去拿那本《道四十》，但骨頭疼的厲害，也折的厲害，各種彎曲斷裂，無法撐起身體。
幫我！張四皓向盈求助。
盈哀婉搖頭。我幫不了你。
為什么啊！張四皓頹然躺在地面上，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機會，好不容易窺探到的陽虎心靈弱點，就這么白白浪費？
盈蹲在那用手輕輕撫摸張四皓的頭，似是在給張四皓安慰，但張四皓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幫助啊。
想辦法啊！張四皓催促盈。
我的想法，就是你的想法，我也就是……盈說著張四皓無法理解的話。
他的頭忽然疼了起來，像是與現實相悖的邏輯正在擊碎他的精神，也像是一個思想烙印正在被粉碎。
精神上的疼痛超越了肉體，張四皓覺得惶恐，他意識到那是他不想認清的事實……
便在這時，張四皓面前出現了另外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蹲在盈所在的位置。
似是替身一樣取代了盈。
盈的身影便如同肥皂泡般破裂。
這個過程雖然詭異，卻挽救了張四皓的精神。
因為張四皓看見了他。
不辯相貌。
但張四皓知道他是誰。
是灰。
學堂中第九個學生。
張四皓眼睛一亮，勉強抬起手，示意灰把《道四十》遞給他。
灰點點頭，自祭壇上拿下《道四十》。
給我！張四皓在腦中對灰說。
倒映祭文已經很熟練，但因祭文不全，與灰也陌生，暫時連接不上灰的信號，可張四皓的迫切，用目光亦可表達。
你要它，有什么用？灰似乎略覺疑惑。
趁陽虎沒醒！快給我！張四皓愈發焦急。
灰在遲疑，張四皓不知道他在遲疑什么，最終，灰兜帽下的模糊面孔似乎笑了一笑，做了個決定似的，將《道四十》展開，并覆在張四皓臉上。
張四皓目光一旦觸及到書上文字，周邊世界便開始劇烈晃動，環境流轉，一切背景色都在剝落、重制。
……
嘀嘀嘀！
心電監護儀上的綠燈不斷跳動。
之前它上面紅燈閃了幾次，讓徐文文非常緊張，叫了好幾次醫生，醫生表示沒事，已經脫離危險期了，而且患者生命意志非常強烈，很快就會醒了……
病床上的張四皓睜開眼。
徐文文瞧著他，目光一旦對視，徐文文心頭的委屈、擔憂和緊張就再也無法控制，眼淚紛紛而落。
一邊哭她一邊嘟囔：“你總算醒了！嚇死我了！”
我醒了？
我回來了……
張四皓腦中兩個念頭連續閃過后，他伸手便去抓自己臉上的氧氣面罩，于是便扯到了手臂上的注射針管，搞得一團混亂。
“別動！你現在還不能動！”徐文文馬上過來制止，按著張四皓，兩人動靜太大，護士也聞聲而來。
護士和徐文文合力，才制止了張四皓的亂動，而護士又注意到，張四皓已經包扎好的手臂傷口，又流血了。
這只手，不只有外傷，還有粉碎性骨折。
那肯定很疼。
但張四皓一聲都沒吭。
現在也瞅著像是要去就義的烈士一樣，死盯著不讓他做動作的徐文文和護士。
“患者精神真的沒有問題？”護士疑惑。
“以前是沒有，后來……后來就突然不會說話了……”徐文文說到這，也開始懷疑起來，“有沒有鎮靜藥物給他打一針？”
一聽打鎮靜。
張四皓馬上就老實下來。
他乖乖躺著。
甚至舉手示意自己聽話。
“別動！你左手粉碎性骨折！怎么還能動？！”護士發出尖銳的鳴叫聲，“你不疼么？”
張四皓點頭。
當然疼。
但我的書呢？
我的《道四十》呢？
沒人理會張四皓的需求，特別是他口不能言的時候。
護士叫來了醫生，醫生瞧著張四皓渾若無事的模樣和流血的傷口，也皺緊眉頭，叮囑張四皓不能再亂動，你全身上下多處粉碎性骨折，頭部和內腑也受重創，整個人像是被滿載大卡車撞過一樣。
能醒得這么早，其實已經是奇跡了，千萬要聽醫囑，否則……
徐文文聽得正認真，見醫生不說話了，便非常擔憂的疑惑提問：“會殘疾么？”
“……其實沒什么大事。”醫生卻換了個語氣，“修養幾天就好了，很快就會好。”
啊？
徐文文和護士都愣了。
兩人都有常識，之前都說了“仿佛被滿載大卡車撞過”，現在又說“很快就會好”，張四皓的慘狀就在眼前，誰家好人被大卡車撞了幾天就能好？
此刻，張四皓眼白之中則浮現出多個瞳孔。
一排玄之又玄的神秘祭文在其眼白中掠過。
他對醫生用了倒映祭文。
“……我剛才說什么？”醫生忽得問。
“你說張四皓幾天就能好。”徐文文語氣中帶著質疑。
“對不起，我可能太累了。”醫生反駁了自己，“病人還得經歷幾次手術，手術后至要修養大半年，并且要做康復訓練，即便恢復得很好，也會對未來的生活造成影響，以后不能進行太激烈的對抗性體育運動了……”
倒映沒效。
或者說，起了一丁點效果，但不持久。
因為黑的倒映祭文根本沒學全。
如果能學全就不一樣了。
所以我的《道四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