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超沖進家門，眼前的景象讓他的心揪成一團。

妹妹蘭花小小的身子在炕上劇烈抽搐，嘴角溢出白沫，臉色非常的難看。

母親劉玉英撲到炕邊，淚水奪眶而出：“蘭花兒！我的蘭花兒啊！“

“快！用被子裹起來，背去衛生院！“陳超當機立斷。他記得前世在部隊學過的急救知識，高燒抽搐最怕咬傷舌頭以及口腔分泌物窒息。

他迅速幫著妹妹清理口腔。

林小滿已經麻利地卷好一床破棉被：“我來幫忙！“

陳超將妹妹小心裹好，背在背上。十歲的孩子輕得像片紙，這讓他心頭又是一陣酸楚。

三人沖出屋子，直奔公社衛生院。

寒風刺骨，陳超卻跑出了一身汗。他不斷回頭確認妹妹的狀況，林小滿在一旁扶著蘭花搖晃的小腦袋，防止顛簸加重病情。

“堅持住，蘭花兒，哥在這兒...“陳超的聲音在夜風中顫抖。

公社衛生院是一排低矮的平房，只有兩間診室。

“同志！救命啊！“陳超一下闖進來，把在場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張大夫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醫生，見狀立刻戴上眼鏡：“快放床上！怎么回事？“

“高燒，突然抽搐，口吐白沫...“陳超快速說明情況，同時輕輕將妹妹放在診床上。蘭花的小臉已經燒得通紅，呼吸急促微弱。

張大夫迅速檢查，眉頭越皺越緊：“燒到四十度了！再晚點真要出大事！“他轉身從藥柜取出一支針劑，“馬上打退燒針。“

當冰涼的針頭刺入蘭花細瘦的胳膊時，孩子發出一聲微弱的嗚咽。陳超緊緊握住妹妹另一只手，心如刀絞。

“還得掛水消炎。“張大夫熟練地配藥，“這孩子營養不良，抵抗力太差，一場感冒都能要命。“

劉玉英聽到這話，眼淚又涌了出來：“都怪我，沒本事讓孩子吃上飽飯...“

林小滿輕輕握住劉玉英粗糙的手：“阿姨，別這么說，蘭花會好起來的。“

陳超掏出胡德貴給的一塊錢：“張大夫，這些夠藥錢嗎？“

張大夫驚訝地看了眼那張紅票子，點點頭：“夠了，還能剩幾毛。“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陳超。

張大夫以前是赤腳醫生，十里八鄉全都走遍了，也知道黃泥村陳超家的情況。

輸液瓶里的藥水一滴一滴落下，蘭花的小臉漸漸恢復了些血色。陳超守在床邊，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林小滿不知從哪里端來一杯熱水，輕輕遞給他：“喝點水吧，你嘴唇都裂了。“

陳超這才意識到自己有多渴，接過水杯一飲而盡。溫熱的水流過喉嚨，他忽然注意到林小滿的手——白皙修長的手指上多了幾道紅痕，顯然是剛才匆忙中不知在哪刮傷的。

“你的手...“

“沒事，不小心蹭的。“

劉玉英看看兒子，又看看林小滿，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陳超這才想起還沒跟母親解釋林小滿的事，輕咳一聲：“媽，這是林小滿，知青點的...她...“

“阿姨好。“林小滿紅著臉低下頭，“我...我和陳超...“

陳超深吸一口氣：“媽，小滿說要嫁給我。“

劉玉英瞪大眼睛，手中的搪瓷缸子“咣當“一聲掉在地上。這聲響驚動了診室里其他病人，幾道好奇的目光投了過來。

“你...你們...“劉玉英結結巴巴。

“阿姨，是真的。“林小滿鼓起勇氣抬頭，眼中閃著堅定的光，“我愿意跟陳超過日子。“

劉玉英她顫抖著拉住林小滿的手：“閨女，你可想清楚了？我們家這條件...“

“阿姨，我不圖別的，就圖陳超人好。“林小滿聲音輕柔卻堅定，“今天要不是他，我可能就...“

陳超趕緊打斷她：“媽，這事咱們回家慢慢說。“

劉玉英抹著眼淚點頭，卻忍不住一遍遍打量林小滿，仿佛不敢相信這樣一個省城來的好姑娘會看上自己兒子。

藥水輸完時，蘭花的燒退了，小臉恢復了血色，正安靜地睡著，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睡醒過來，整個人幾乎全都好了。

這年代的人，就是皮實，再大的病用上藥很快就能好。

當然，誰要是不皮實，恐怕小時候就早沒了。

張大夫檢查后點點頭：“沒事了，回去好好養著，多吃點有營養的。“

陳超付完藥錢，剩下的三毛五分小心收好。他輕輕抱起妹妹，林小滿幫他整理好裹著的被子。

三人走出衛生院時，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正灑在公社大院的門樓上。

蘭花知道林小滿以后是自己嫂子，趴在陳超背上，嘰嘰喳喳的與林小滿說笑著，絲毫看不出昨天病的那么厲害。

陳超幾個人剛走沒多遠。

“林小滿！“

一個尖銳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

幾個年輕男女站在衛生院門口，都穿著知青標配的藍布制服。

喊他的是個戴眼鏡的男青年，正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盯著他們——準確地說，是盯著緊緊跟在陳超身邊的林小滿。

“趙建國？“林小滿有些驚訝，“你們怎么在這兒？“

叫趙建國的男知青推了推眼鏡，聲音提高了八度：“小滿，你怎么跟這種人混在一起？還...還這么親密！“

陳超認出了這幾個人——都是和林小滿一批來的知青。前世林小滿死后，這些人還聯名寫過舉報信，要求嚴懲“兇手“陳超。

“趙建國，你說話注意點。“林小滿臉色沉了下來，“陳超是我的未婚夫。“

“什么？！“三個知青異口同聲地驚呼。

一個扎辮子的女知青上前兩步：“小滿，你瘋了嗎？他什么成分你不知道？富農子弟！你可是省城來的知識青年！“

“李紅霞，我的事不用你管。“林小滿冷冷地說，“陳超救了我的命，比某些關鍵時刻不見人影的'同志'強多了。“

趙建國臉色變得難看：“昨晚胡隊長說臨時有任務，讓我們來公社幫忙整理倉庫...小滿，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陳超心里冷笑——果然又是胡德貴搞的鬼，故意支開其他知青好對林小滿下手。

“沒什么。“林小滿顯然不想多說，“我們回去吧，阿姨和妹妹需要休息。“

趙建國卻一個箭步擋在前面：“林小滿！你考慮清楚！跟這種人結婚，你這輩子就完了！還想回城嗎？“

“趙建國！“林小滿突然提高聲音，“我再說一遍，我要嫁給陳超，這是我自己的決定！你憑什么攔著！“

清晨，這番爭執已經引來不少人圍觀。

有人指指點點，有人交頭接耳。

“走吧。“陳超低聲說，護著母親和林小滿穿過人群。

回家的路上，劉玉英知道前因后果后，立刻憂心忡忡：“超兒，那個胡德貴不是好東西，他肯定要報復...“

“媽，別擔心。“陳超安慰道，“我有辦法對付他。“

林小滿咬著嘴唇：“都怪我連累了你們...“

“別說傻話。“陳超打斷她，“從今往后，我們是一家人。“

前世妹妹燒壞腦子的悲劇，終于避免了。

那么讓以后人生變得更好，也根本不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