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蘭花第一個沖上來，小臉紅撲撲的，“真是縣里獎的自行車？“

陳超單腳撐地，摸了摸妹妹的腦袋：“如假包換。“說著從懷里掏出那張獎狀，“還有這個。“

獎狀在人群中傳閱，引來一陣陣驚嘆。在這個連紙張都稀缺的年代，蓋著大紅公章的獎狀對村民來說簡直是圣物般的存在。老支書王德海戴上老花鏡，一字一句地念出聲來：“'愛國貢獻獎'...陳超同志自愿上交國家珍貴黃金資源...“

“黃金？！“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呼。

幾個知青擠到前面，其中一個戴眼鏡的男青年忍不住摸了摸自行車座墊：“永久牌的...這車在城里都要工業券...“

胡德貴臉色陰沉得像鍋底。他擠到前面，一把奪過獎狀，瞇著眼睛仔細檢查公章真偽。

“胡隊長，小心別弄破了。“陳超不慌不忙地說，“縣里就給了這一張。“

胡德貴的手抖了一下，不甘心地遞回獎狀：“你...你哪來的黃金？“

“山里撿的狗頭金，上交國家了。“陳超輕描淡寫地回答，然后從自行車后座解下那個長條包裹，“對了，還有這個。“

包裹打開，烏黑發亮的雙管獵槍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光芒。人群再次騷動起來，幾個年輕后生羨慕得眼睛都直了。

“槍...槍證呢？“胡德貴聲音發顫。

陳超從內兜掏出持槍證，特意在他眼前晃了晃：“王主任親自簽的字，胡隊長要檢查嗎？“

胡德貴的手懸在半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終，他縮回手，強擠出一絲笑容：“既然是縣里獎勵的，那...那很好...“

這場景讓村民們大開眼界。一向在村里說一不二的胡德貴，居然在一個“富農崽子“面前低頭了！

林小滿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行車把，眼中閃爍著喜悅的淚光。陳超湊近她耳邊：“晚上教你騎。“

這句話讓林小滿的臉瞬間紅到了耳根，在藏青色襯衫的襯托下，顯得格外嬌艷。

熱熱鬧鬧地回到家，陳超把自行車停在院子里最顯眼的位置。劉玉英繞著車轉了好幾圈，想摸又不敢摸：“這得多少錢啊...“

“不要錢，縣里獎的。“陳超把槍和獎狀收好，然后變魔術似的從車筐里拿出一個油紙包，“媽，給您帶了縣里的桃酥。“

劉玉英接過桃酥，手微微發抖：“多少年沒吃過了...“她掰了一小塊放進嘴里，眼淚撲簌簌往下掉，“真甜...“

正說著，趙鐵柱和李二狗風風火火地闖進來：“小超！聽說你...“

兩人的話戛然而止，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輛自行車。李二狗更是夸張地跪下來，對著車轱轆拜了拜：“祖宗哎！永久牌！“

陳超笑著把他拉起來：“別拜了，明天借你們騎。“

“真的？“兩人異口同聲，眼睛瞪得像銅鈴。

“我什么時候說過假話？“陳超拍拍車座，“不過得先讓我媳婦學。“

林小滿正在灶臺邊燒水，聽到這話，手里的水瓢差點掉地上。趙鐵柱和李二狗擠眉弄眼，笑得一臉曖昧。

“對了，“陳超突然正色道，“明天我準備進山看看，前幾天那頭野豬的窩應該就在附近。“

“我跟你去！“李二狗自告奮勇。

趙鐵柱也點頭：“正好試試你的新槍。“

三人約好明天凌晨四點出發，趙鐵柱二人便告辭了。他們走后，陳超仔細檢查了獵槍。雙管設計，可以同時裝兩發子彈，射程和威力都遠超他之前用的土槍。

“哥，我能摸摸嗎？“蘭花眼巴巴地問。

陳超把槍口朝下：“只能摸槍托。“

蘭花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然后心滿意足地跑出去炫耀了。劉玉英憂心忡忡地看著槍：“超兒，這玩意可得小心...“

“媽，放心。“陳超把槍收好，“我有分寸。“

晚飯是玉米面餅子和中午剩下的殺豬菜，但全家人吃得格外香甜。有了自行車和獵槍，再加上縣里的表彰，他們家在村里的地位已經悄然改變。

夜深人靜時，陳超突然驚醒。院子里傳來細微的響動，像是有人在躡手躡腳地走動。他悄悄起身，從門縫往外看——月光下，一個黑影正鬼鬼祟祟地靠近自行車。

陳超抄起門后的木棍，猛地推開門：“誰？！“

黑影嚇了一跳，轉身就跑，眨眼間翻過院墻消失了。陳超檢查了一下自行車，發現鈴鐺已經被擰松，顯然有人想偷零件。

“怎么了？“林小滿披著衣服出來，睡眼惺忪地問。

“沒事，可能是野貓。“陳超不想讓她擔心，“睡吧。“

但他心里清楚，這絕不是野貓。村里敢來他家搗亂的，除了胡德貴的人，不會有第二個。

與此同時，胡德貴家燈火通明。兩個膀大腰圓的漢子坐在炕上，正是胡德貴的兩個弟弟——胡德富和胡德強。兩人是公社出了名的混混，平時游手好閑，專干些偷雞摸狗的勾當。

“哥，那小子真有槍？“胡德強摸著下巴上的疤，那是去年偷生產隊糧食時被看守打的。

“縣里特批的。“胡德貴陰沉著臉，“明天他要進山打獵，你們...“

胡德富會意，咧嘴一笑：“放心，山里'意外'多得很...“

三顆腦袋湊在一起，低聲密謀起來。

第二天天還沒亮，陳超就起床了。他輕手輕腳地穿好衣服，檢查了槍支彈藥。林小滿也起來了，默默幫他準備了干糧和水。

“今天小心點。“她小聲說，眼中滿是擔憂。

陳超親了親她的額頭：“放心，有趙鐵柱他們在呢。“

村口老槐樹下，趙鐵柱和李二狗已經等著了。三人借著月光出發，誰也沒注意到，兩個黑影遠遠地跟了上來。

山路崎嶇，陳超卻走得飛快。新獵槍給了他十足的信心，再加上前世對這片山林的熟悉，他有把握今天能打到大家伙。

“就是前面那條溪。“陳超指著不遠處，“上次的野豬就是在那里...“

話音未落，一陣異樣的響動從灌木叢后傳來。陳超立刻示意兩人噤聲，悄悄拉開槍栓。

“嘩啦——“灌木叢劇烈晃動，一個黑影猛地竄出！

“野豬！“李二狗驚呼。

但陳超已經看清了，那不是野豬，而是個人！那人滿臉是血，衣服被撕得破爛，正沒命地往這邊跑。在他身后，一頭體型碩大的公野豬緊追不舍，獠牙上還掛著布條。

“胡德強？“趙鐵柱認出了那人。

陳超瞬間明白了——胡家兄弟想跟蹤他們，結果撞上了野豬！說時遲那時快，胡德強已經被野豬追上，慘叫著被撞翻在地。野豬抬起前蹄，眼看就要踩下去！

“砰！“

陳超開火了。子彈擦著野豬的耳朵飛過，雖然沒有命中，但巨大的槍聲把野豬嚇了一跳。它放棄胡德強，轉向槍聲傳來的方向。

“躲開！“陳超推開趙鐵柱，自己迅速裝填第二發子彈。

野豬已經沖了過來，距離不到十米！陳超沉穩地舉槍、瞄準、扣扳機——

“砰！“

這一槍正中野豬前胸，但它皮糙肉厚，竟然沒有立刻倒下，而是更加瘋狂地沖來！陳超來不及躲閃，被撞得倒退幾步，后背重重撞在樹上。

“小超！“趙鐵柱抄起柴刀就要沖上來。

千鈞一發之際，陳超拔出獵刀，在野豬再次沖來時側身一讓，刀鋒精準地劃過野豬頸部動脈。滾燙的豬血噴涌而出，野豬又沖了幾步，終于轟然倒地。

“哥！救命啊！“不遠處傳來凄厲的呼救聲。

三人循聲找去，只見胡德強靠在一棵樹干上，大腿被野豬獠牙挑了個血窟窿，正汩汩往外冒血。他旁邊是同樣狼狽的胡德富，看樣子是逃跑時摔的，臉上全是擦傷。

“你們在這干什么？“趙鐵柱厲聲問。

“我...我們...“胡德富支支吾吾。

陳超冷笑：“跟蹤我們？想偷獵物？“

胡德強疼得直哼哼：“救...救我...我要死了...“

陳超檢查了下傷口，雖然看著嚇人，但沒傷到動脈。他撕下自己的衣襟，簡單包扎了一下：“死不了，回去找赤腳醫生看看。“

“那...那野豬...“胡德富眼巴巴地看著不遠處的獵物。

“怎么？“陳超瞇起眼睛，“還想分一杯羹？“

趙鐵柱啐了一口：“要不是小超開槍，你弟弟早被踩成肉餅了！還有臉要野豬？“

兩人灰溜溜地走了，胡德強一瘸一拐，疼得齜牙咧嘴。李二狗看著他們的背影，憂心忡忡：“胡德貴肯定要報復...“

“讓他來。“陳超檢查著獵槍，“正好試試這槍的威力。“

三人合力把野豬捆好，用樹枝做了個簡易擔架。這頭野豬比上次那頭還大，少說有兩百五十斤，夠全村再吃一頓殺豬菜了。

回村的路上，陳超一直在想胡家兄弟的事。前世胡德貴就是靠著這兩個混混弟弟在村里橫行霸道，不少村民都吃過他們的虧。這次雖然給了個教訓，但以胡家的性格，絕不會善罷甘休...

“得想個辦法一勞永逸...“陳超喃喃自語。

“什么？“趙鐵柱問。

“沒什么。“陳超笑了笑，“我在想，這野豬是紅燒好還是燉湯好。“

當三人扛著野豬回到村里時，立刻引起了轟動。尤其是聽說胡家兄弟被野豬所傷的消息后，村民們更是議論紛紛。

“活該！“王婆婆拄著拐杖說，“那倆兄弟專干缺德事，連山神爺都看不下去了！“

更讓陳超意外的是，胡德貴竟然沒來找麻煩。后來才知道，胡德強傷口感染發起了高燒，胡德貴忙著送他去公社衛生所，暫時顧不上報復了。

晚上，陳超家又飄出了殺豬菜的香味。這次不用招呼，村民們自發地帶著碗筷來了。連一向跟胡德貴走得近的幾戶人家也厚著臉皮來蹭飯，對陳超的態度恭敬得不得了。

“小超啊，“老支書王德海抿了口酒，“聽說你今天救了胡德強？“

陳超笑了笑：“順手的事。“

“以德報怨，好啊！“老支書意味深長地說，“村里人都看在眼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