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元1971年,羅家老三降生,又是個兒子。這個老三從小體弱多病,瘦得象根電線桿。脾氣古怪,愛哭愛耍賴,因此就有了一個綽號叫“洋西”。大人們說鄰村有個叫“洋西”的,德性和老三一模一樣。
老三的到來給羅家增添了很多樂趣。如果有誰惹了他,他便一直大一聲小一聲的哭個不停。這時,我們的爺爺會牽著他走向堂屋的中格房,小心翼翼地從他幾層衣服里的內口袋掏出一把銅鑰匙,雙手打開那裝著各種糖果的小柜門銅鎖,掏出已經有霉味的雜糖遞給老三。我們只有看的份,舌頭干舔著流出了口水。于是老三就非常得意的邊吃雜糖邊斷斷續續的哭泣,時不時用手袖揩一下鼻涕口水。每次哭鬧至少要持續半個小時。
又一年夏天青黃不接,父親和母親到縣城賣柴買面條去了。可能一時半會兒賣不掉干柴,到了快天黑都沒回來。子妹幾個到晌午時分肚子餓得咕咕叫。于是大哥和我商量后打算把掛的很高的臘肉切下來用木炭火燒吃。特意給老三打招呼不能當叛徒。他滿口答應。于是聰明的大哥搬過來兩張凳子,把它們重起來后正好夠得到那臘肉。我和老三就幫大哥扶著凳子。不一會兒,連肥帶瘦的臘肉就割了下來。我們把火塘刨開,把一塊一塊切好的臘肉放在木炭火上直接燒,那香氣撲鼻的土豬臘肉味飄滿了整個主房。勉強充了饑的幾子妹等到9:00過還未見父母回來,于是就舔著嘴唇進入了夢鄉。大約晚上10:00過,父母回來了,我母親查看了房間,聞到了臘肉味,看到了未清洗的菜刀后便心知肚明了。等母親下好了面條就來喊我們起來吃飯。這時老三一邊揉著惺忪的雙眼一邊說:“阿媽,我們不有燒吃過臘肉。”嚇得大哥和我面面相覷,不敢言語。一向嚴厲的母親也沒有罵我們,心疼的喊我們趕緊吃面,吃完好睡覺。
上世紀七十年代,我爺爺為新村大隊到梯子坡山上燒木炭,我父親和其他幾個大人趕著牲口馱炭賣。有一個夜晚我父親和爺爺在山上的炭窯洞過夜,正睡得香,突然聽到花豹(金錢豹)的叫聲,爺爺便告訴我父親趕緊點一堆大火,并用燃燒的木柴驅趕花豹,不知何故,花豹居然離開了。那個年代我父親等一些村民是可以合法擁有獵槍的。如果真遇到生命受到威脅時是可以擊斃野物的。
我父親他們的馬幫來到村子之后,人要吃中午飯,牲口要喂料喝水。這時狡猾機靈的三弟便把事先準備好的新衣服藏到了外村某個樹籠籠中。等父親他們一端馱子,他就一溜煙跑了出去,要和父親他們去趕街。如果有幸和馬幫去趕街,那就可以打牙祭改善生活。馱炭賣的活是非常辛苦的。第一天要走15~20公里到山上的窯洞過一夜,第二天返回村里吃了飯又要走5~6公里到縣城賣。沒有一點腳力是干不下來的。到了縣城賣了炭的賣炭人手里總會有幾個錢,當然只能掙點苦力錢,大頭是要交給大隊的。馬幫師傅們會去蹲“公私合營”的飯館,二兩老酒加二兩巍山鹵肉和一盤花生米,真乃人間美味也!人們經過那家“公私合營”的飯館都會不由自主的扭頭看一眼,若能來上一碗戴帽的耙肉餌絲,也能安撫一下肚子里的饞蟲。
我三弟因為嘗到了甜頭,經常攆我父親的路。如果是母親去趕街,他就不攆路了。我小時候經常上三弟的當。有一次我看到他用火通(注:一種吹火的工具)在豬食水(注:洗碗水等攢起來煮豬食用的水)里使勁的在吹,盛滿豬食水的長腳盆里不斷冒出哇噠哇噠的水泡。他對我說到:“二哥,二哥,你來吸吸看,好玩得很!”于是我猛的一吸,就吃了幾大口豬食水。
我這個三弟,脾氣雖怪,但人非常仗義。他經常保護下面的幾個弟妹,如果他打不贏欺負弟妹的小伙伴就會回來叫大哥和我幫忙。我們幾子妹在羅家村不欺負別人,但也幾乎沒人欺負我們。老三不是很愛讀書,小學就留級和比她小兩歲的大妹妹在一個班讀書。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父母堅持讓他到大理州最好的下關一中補習。那時大哥已中專畢業,在下關工作了,分到了房子。八十年代那是歌壇影壇神仙打架的年代。老三周末便帶著幾個同學,拿著一把吉他到大哥家玩耍。他們燙著頭發,穿著喇叭褲,彈著吉他,肆無忌憚的和同學們唱著童安格的《耶利亞女郎》。于是我家這個小“童安格”高考再次落榜。
回到家的老三開過拖拉機和“王牌”農用車跑運輸,開過石場,種過烤煙。但是那個年代農民無論如何都是掙不到錢的。對農業不太懂行的老三兩口過著拮據的生活。有一年的秋天,老三烤煙賣得1000多塊錢,托人給他媳婦帶回去了400元,自己竟偷偷帶著600元踏上了去福建的打工之路。那時我大哥已經是水電安裝公司的項目經理,他們公司正在福建棉花灘修建水電站。原來我三弟是去福建投奔大哥去了。但是他從昆明輾轉到了福州就沒錢了。于是給大哥打了電話,大哥說:“你有本事來到福州,就自己想辦法來到棉花灘。”福州到棉花灘工地大約有200多公里呢!老三倒也厲害,說好話搭別人的小車、拖拉機,最后租了個摩托終于到了電站工地。大哥看到自己十分狼狽的親弟弟,本來想罵兩句可怎么也說不出口了。給老三購買了行李、飯盒等安排他住了下來,就這樣老三正式開啟了打工之路,成了安裝公司的一名工人。老三他們修建的電站工地輾轉福建、湖北、云南等地,他也當過項目經理,承包過政府的飲水鋼管制作安裝工程。現在他考取了探傷證,供職于我大哥的公司,負責后勤工作。我們子妹六個人人都有一首主打歌,例如大哥的《十五的月亮》,我的《小芳》,老三的《耶利亞女郎》,大妹子的《走天涯》,老四的彝族《敬酒歌》,小妹子的《套馬桿》。所以每個人都會有我們自己取的一個藝名,于是我給老三取的藝名叫小“童安格”,他唱的《耶利亞女郎》堪稱一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