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陵城外。

臨近傍晚。

莽和桓澈正在扎著帳子。

跟隨烏氏商隊從韓國前往魏國，是需要付二十刀幣的，而莽和桓澈因為能駕馭烏驪馬，所以這一行不需要繳納額外的刀幣。

并且還有個好處。

他們有特權(quán)，可以兩個人住一個帳子。

而其他侍從仆役，以及跟隨商隊趕路的人，則要苦多了，需要七八個人擠在一個帳子里。

但相應(yīng)的，莽和桓澈兩個人扎帳子，速度自然慢上許多。

“莽，你這衣服穿的，不是很雅觀啊，左衽穿法不吉利...”

在扎寨子的過程中，桓澈不經(jīng)意間注意到莽的衣服。

發(fā)現(xiàn)莽的衣服，是左衣領(lǐng)壓住了右衣領(lǐng)。

看似不是什么大問題，實際上在這個時代，卻大有說法。

雖周王朝已經(jīng)覆滅了，但禮儀皆在。

無論是貴族還是百姓，穿衣都還是很有講究的。

穿衣，必須要用右衣領(lǐng)壓住左衣領(lǐng)，這樣可以形成一個倒立的‘人’字，這叫做“右衽”。

這是正規(guī)的穿法。

而用左衣領(lǐng)壓住右衣領(lǐng)，稱為‘左衽’，這是不吉利的穿法。

一般來說，都是死人下葬的時候，才用‘左衽’穿法。

或者蠻夷，不在乎禮儀，也用這般穿法。

在楚國還未被周天子封為諸侯時，楚國人穿衣從不講究‘右衽’、‘左衽’一說，因為這件事情楚國人還被諸國笑話過很長一段時間。

桓澈提醒了一下莽，在自己家中，這樣穿沒人管。

但他們在烏氏商隊中，并且還是第十一車，那位神秘的貴人的御者。

若是因為穿衣的事情，引起什么麻煩，就有些不好了。

“不過穿錯了嘛，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一會便要歇息睡覺，明日早晨起來再改過來便是！”

莽滿不在乎的搖了搖頭道。

見狀桓澈也不再多說什么，兩人繼續(xù)扎著帳子。

遠(yuǎn)處。

烏竭和烏俎，正在與一位中年長者談著什么。

“公主想在城外住？”

烏嶸皺皺眉，城外很容易出現(xiàn)危險啊。

烏嶸是這支烏氏商行的負(fù)責(zé)者，烏竭和烏俎都是他的下手，商隊在馬陵城外休息一晚，他正在檢查貨物是否丟失、以及侍從仆役的情況。

沒想到，那位趙國公主好端端的客舍不住，反而要住城外。

“我去見一下公主。”

烏嶸向著第十一車的方向而去。

身為公主，自然不需要親自扎帳子，烏竭和烏俎早就安排了侍從，正在優(yōu)先給公主和他的侍女扎帳子。

公主只需要等著就好。

等侍從和仆役們將帳子扎好了，公主和隨行侍女直接入住便是。

烏嶸來到了十一車前。

“公主，馬陵城內(nèi)客舍早已經(jīng)準(zhǔn)備齊全，雖不比趙國宮邸，但卻是烏氏精心布置，必然能讓公主住的舒適...”

烏嶸緩緩道。

只見馬車內(nèi)。

前方車門被侍女緩緩拉開，接著一道倩影出現(xiàn)。

烏嶸連忙低下了頭。

若是面對尋常貴族，普通人自然可以抬頭注視。

但面對王室成員，特別是女性，直視便是不禮。

烏氏可得罪不起趙國。

車內(nèi)。

舒窈在侍女的攙扶下，緩緩走下馬車。

人如其名。

舒窈出身趙國王族，身姿窈窕、舉止優(yōu)雅，頭挽烏發(fā)，左頰映霞，右頰凝脂，清麗絕倫。

那美眸靈動閃爍間，透著智慧。

“帶我去看看第十一車的兩名御者。”

舒窈輕聲道。

“唯。”

烏嶸連忙應(yīng)道，帶著舒窈朝著桓澈和莽的方向而去。

此時的烏嶸，滿腦子都在想。

是不是那兩名御者，惹得公主不喜了？

應(yīng)該就是這樣。

兩名御者剛剛駕馭烏驪馬，雖然能成功馴服，但駕馭技術(shù)并不算很精良，一路上恐怕沒少讓馬車顛簸，導(dǎo)致公主心中不滿。

現(xiàn)在商隊在馬陵城外休息。

馬陵是大城，城內(nèi)必然也有能馴服烏驪馬的御者。

所以公主是想更換御者了。

順便，問這兩個家伙的罪！

這兩匹夫，馭術(shù)如此差勁，也敢駕馭烏驪馬？

惹的公主不喜，讓這兩個家伙的命來償，都不夠！

“公主，我一會就命人將這兩人處理掉。”

烏嶸對著身后的舒窈道。

那意思很明顯。

我辦事你放心。

我懂公主的意思。

舒窈聞言，沒有回應(yīng)。

片刻后，舒窈帶著侍女，跟隨烏嶸來到了莽和桓澈這邊。

“澈，澈！你看，那女子好生漂亮...”

莽看著朝著這邊走來的舒窈，伸手捶了捶正在認(rèn)真干活的澈。

澈不由得起身回頭。

“低頭，別直視她。”澈低聲對著身旁的莽道。

等到那女子和烏嶸等人過來了后，烏嶸看向桓澈與莽，冷聲道。

“還不向公主行禮！”

桓澈和莽立刻行禮。

“桓澈，見過公主！”

“莽，見過公主！”

兩人行完禮后，還未等舒窈開口說什么。

烏嶸便盯著莽的衣領(lǐng)，臉色漸漸陰沉，甚至紅漲，怒而發(fā)聲。

“爾為何以左衽穿衣？”

“莫非是在咒公主？”

烏嶸眼中流露出怒意，冷冷的看著莽，隨即便揮手讓商隊內(nèi)的侍從和仆役將莽和桓澈包圍。

左衽穿衣，是家中有死人的穿法。

此穿衣法，若是出門的話，更加不吉。

而偏偏，這莽是公主馬車的御者。

怎么看，都像是在咒公主！

本來因為馬車顛簸，公主就不喜，現(xiàn)在這廝還右衽穿衣，咒趙國公主，這還得了！

他了解一些消息，知曉身旁的公主便是趙王的長女，公主此行因為這兩名御者心中不喜，回到趙國稟告趙王，到時趙王如何看待烏氏？

他們?yōu)跏享n國新鄭這一脈，在諸脈中的地位恐怕會再次下降，到時候烏氏裸大人都會問責(zé)！

怎么想，烏嶸怎么生氣，此時恨不得讓侍從和仆役們將這兩個御者亂刀殺死！

“我，我不是有心的，我本來想明天就將衣領(lǐng)換過來......”

莽吞吞吐吐的解釋著，直咽著口水，此時他心中盡是后悔。

早知道方才聽澈的就好了，將衣領(lǐng)翻過來。

沒想到不過是衣服沒穿對，就引來了這么大的麻煩。

烏嶸見莽還解釋，臉色更陰沉了。

庶民百姓，還敢解釋？

反了！

自古以來，庶民百姓也有解釋的資格？

讓你死，你就得死，你沒有罪，說你有罪，你也有罪！

更何況，這莽本來就有罪！

“殺，尸體拋到河內(nèi)...”烏嶸對著侍從和仆役道。

而就在這時。

舒窈的聲音響起了，“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