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九條準則
- 司辰舊事
- 少看閑書
- 2519字
- 2024-02-01 14:01:01
“這是什么?”
離開書店之后,西蒙斯很快便返回宿舍,點亮煤油燈,試圖在剛剛入手的書——《輝光錄》中尋求答案。
然而,在翻開書皮后的剎那,眼前所見之物卻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以至于情不自禁地叫喊出聲。
豎版,方正的古體行書將色如枯葉的破敗紙張完全擠占,數百張紙,頁頁如此。僅僅一眼,那張牙舞爪的偏旁部首便將他的注意力緊緊抓住。
作為東方人的后代,西蒙斯自然懂得這門如大地般古老的語言。早在并不遙遠的童年,他便時常與母親使用東方語溝通。但……一旦牽扯到寫在紙上的文字,他便知之甚少了。不客氣地說,西蒙斯的認字與書寫水平,大約與文盲上下相當。
另一方面,在西蒙斯的夢境深處,他隱隱約約地書寫過相似的文字。但在他清醒之時,便失去了運用知識的能力,記憶中剩下的,只是光怪陸離的見聞和似曾相見的人臉。
“這……這該怎么辦?”
西蒙斯的心態不可避免地滑落。他本以為,這本書也許記載著針對渴血癥一勞永逸的解決辦法。而現在,這一切卻隨著“知識”這道天塹的存在而煙消云散。
“早知道的話,還不如選擇另一本呢……真不該相信那個夢!”
沒錯,司書念出《輝光錄》四個字的瞬間,西蒙斯塵封的記憶便突然復蘇。他清清楚楚地記得,他在夢中見過,摸過,甚至讀過這本書!
這種靈感如通電般擊中了他,令他無比確信地做出了買走《輝光錄》的決定,甚至連10銀里亞爾的高昂價格,他也是說給就給,絲毫不心疼……嗎?
胸中有百種委屈,卻只化作了兩個字:
算了……
書店不像是能夠7天無條件退款的地方。既然事已至此,西蒙斯便也只能接受現實。
只是……他隱隱覺得,自己,西蒙斯·方,本不是這樣一個心態平和的人。
大概這是見識了費曼的邪教后,過度驚嚇所導致的后遺癥吧。
想到這里,西蒙斯翻開《輝光錄》的扉頁,以自己貧瘠的語言知識和夢中的散碎記憶,一個字一個字地對扉頁上的內容進行解讀。
時間就這樣過去。盡管大多數時候,他只能對著不認識的方塊字半蒙半猜,西蒙斯還是設法在日落之前對書的扉頁進行了大致的了解。
寫在最前面的,是以作者的口吻對讀者所留下的一段導語:
吾名張某,江南荷壺島人士。吾自幼好學,喜巫蠱之術,造非常之器,述亂心之言。渾渾噩噩,難成大器。
待時局變動,吾乘船西游。感嘆西方人機械物理之剛強,血肉秘法之玄妙,非五行神鬼之術可媲美。吾愿以五尺之軀,抄遍經典,習遍術法,以效神州五十六國之后。
然,吾智昏庸,吾體拙笨。人壽有限,術法無窮。天命將至,吾不久于人世矣。然大業未成,吾心緒難平,遂著此書。若后輩兒孫依此法鉆習無形之術,化五行為無形,吾便可安息于九泉之下。
“為何不是五行,而是無形?”西蒙斯反復研讀這句話,卻始終沒能理解。
西蒙斯當然知曉五行之理,這番理論已經深入了東方人的經驗與文化。但他從未想象過,用來指導生產與生活的五行理論,竟然會與西方的魔法和巫術扯上關系。
西蒙斯便繼續讀下去:
五行之術,西方人稱其為無形之術。實則是一法兩制,殊途同歸。
人人皆明五行之術,名曰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可化萬物。
然,五行之力粗獷生硬,原始難馭,不能簡單為人所用。西方有高人志士,化五行為無形,將五行之力打散合并。兩兩成對,合二為一,共計十物,稱其為‘性相’。術者便可使之如臂,神通自達。
“兩兩合并?這真是聞所未聞的怪事……”西蒙斯表情古怪地接受了這個設定。自小學習傳統五行知識的他,對這種新潮的理論并不能完全認同。
后文則是對這種理論的進一步解釋:
金與木合,木銅為刃,以生養死,一始解萬,是為“鋒刃”性相。凡持兵嗜殺者皆為此相。
金與水合,水可穿石,日侵月蝕,萬事可變,是為“時光”性相。凡撰古銘今者皆為此相。
金與火合,鎏金若火,溫能成鑄,萬器可成,是為“鑄造”性相。凡雕金琢銀者皆為此相。
金與土合,持鋒動土,以小搏大,萬法可驅,是為“機巧”性相。凡馳器馭械者皆為此相。
木與水合,芽茁于水,血搏于胸,萬世不息,是為“心臟”性相。凡壽元永續者皆為此相。
木與火合,光棲于火,示實破虛,輝耀萬代,是為“輝光”性相。凡廣播圣賢者皆為此相。
木與土合,土宮育苗,食色性也,眾生流轉,是為“赤杯”性相。凡歡愛欲念者皆為此相。
水與火合,火止化霧,拋卻定形,諸生變化,是為“迷霧”性相。凡吞吐混沌者皆為此相。
水與土合,土掩冰藏,韶華易逝,萬物終結,是為“嚴冬”性相。凡靜默無常者皆為此相。
九大性相又稱九大準則。九者為無形之術的基石。
凡修習無形之術者(后稱“術者”),皆可追尋多重性相之力,修智煉體,操術弄法,不一而足。
依造化大小,閱歷多寡,術者可粗略分為一至九階,西方人多稱之為“準則”,意為凡人準則,飛升道途。九階準則名稱均不相同。一階似與凡人無異,而修至九階便有移山填海之能,上天攬月之力。雖未曾目睹,吾深信不疑。
為何?吾區區不才,僅將“赤杯”一相修至準則三“舐火者”后。便可惑人精神,食人心智。吾不以此為好,但需時刻警醒,術者絕非凡骨,與俗者白丁再無交集。
扉頁的內容終結于此。
后面的文字復雜抽象,就不是他所能理解的了。
西蒙斯細細地讀了幾遍,發現了其中隱藏著的謬誤之處。
數來數去,西蒙斯只在扉頁上只發現了九種性相。即便他的數學并不好,他也能算出,五種元素兩兩配對,本應有十種組合才對!
著書者似乎故意省略了“火與土合”,更是從未提及它對應的性相。
西蒙斯撇撇嘴,一個合理的解釋是,這個名為張某的著書者故意以一種生搬硬套的邏輯,強行將東方與西方各自的神秘學理論耦合為一處,制造了一種殊途同歸的假象。而到了第十種性相……他編不下去了。
也許吧。可是,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就在這時……
咕嚕?!?
一股沉重的饑餓感由胃部逐漸蔓延到了全身。這并非簡單的生理需求,而是由源于靈魂的,對于血肉的病態渴求。
該死的……該死的費曼!
西蒙斯咬牙切齒地詛咒起那個讓鴉母注視自己的費曼,那個混蛋!讓他和他的狗屎邪教下地獄去吧!
他從桌子下拿出一條準備好的腥臭鮭魚,不顧表面的粘液和鱗片便一口咬了下去。飛濺出來的液體和碎渣弄了他滿身滿臉。
而西蒙斯并沒有停下的意思。他忘情地咀嚼著那條可憐的魚,直到魚肉被吞噬至盡,根根魚骨扎入牙床……西蒙斯才拾回了些許理智。
呃啊……
他丟下鮮血淋漓的魚頭,又感受到了抓心撓肝的痛苦,那被壓制住的饑餓感又重新涌了上來!
不行……要忍不住了……
西蒙斯的食欲,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