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維楨樓論史
- 重生之我在南朝當和尚
- 薄荷炸排骨
- 2376字
- 2024-07-21 21:04:21
歸流從隨身的布袋中掏出了一卷書冊,恭恭敬敬地遞來,說道:“這是家師崇難手抄的《楞伽經》,請庾施主轉呈三王爺”。
東宮太子排行老三,曾做過晉安王,崇難和尚與他相識之初便以三王爺相稱。
庾信這邊接過佛經,揣入懷中,歸流將布袋解下,信手放在身下。
這邊只見俏麗的侍女拿出長長的如筷子一般粗細的木勺,從瓷瓶中舀出香氣四溢的酒,銀線輕輕落入庾信案上的玉杯里。
不多時一道道精致的小菜就擺放好了,盤子里都是一些應季時蔬,全無葷腥。
這邊為歸流準備的是春茶,茶味清冽一嘗就是今年的上好的春芽。
庾信一飲而盡,慨然道:“不愧是維楨樓!此酒香氣醇和,入口綿柔。是上品!”
這邊歸流聞著有些嘴饞,但還是以茶代酒與庾信暢談起來了。
歸流只給這位金陵才子講著一樁爭奪財產的逸事,故事從自己第二次的昏迷醒來說起。為避人耳目,防著隔墻有耳,他故意隱去了姓字官職。
在講到皇帝陛下的時候,只說他大財主,因此旁人也只聽到一個和尚講述著老無賴和小無賴想要如何如何謀害一個大財主,想要如何如何搶占他的宅院,害了大財主的兒子。
講到老無賴之時,歸流用手指蘸著茶水,在桌案上寫下“臨賀”。
庾信本就才思敏捷,當即便理順了各中情勢。
“有幾點,小師父可曾想過?”
“庾施主請問。”
“其一,大無賴為什么不糾集京城里的無賴,而是要吳郡的人來此,豈非舍近求遠?”庾信頓了一下,接著說道:“其二,涵元寺里的崇難師父如何得知極春樓,然后將你派去?”
歸流微點著頭,這些問題也困擾著他,只是它就像被一雙大手推著向前,沒有閑暇思考著這些。
歸流搖了搖頭,嘆息道:“這些情形小僧也殊為不解。”
他二人正百思難解的時候,卻聽得樓下群聲鼎沸,其間夾雜著有擊鼓之聲,細細聽來鼓聲逐漸逐漸密集,似有隆隆戰車駛過。
庾信的臉上登時露出了喜色,起身道:“此事今后自能查明。今日論辯之會,小師父可愿一觀?”
歸流在大堂中間靠西的一個角落里擠著坐了下來,好奇心和玩心驅使著他湊這個熱鬧。
他的左手邊是一個活潑能言的書生,歸流才他寒暄了幾句,那人竟開始熟絡地同他攀談起來。
右邊靠墻的坐著個劍眉明眸的男子,這男子一身最普通的小吏打扮,但卻讓人感到有一股武人氣質。
這種吏員在金陵城本就隨處可見,比秦淮河里的魚蝦都多。
歸流并未將他放在心上,只和他略微施了個禮,就開始注視著大堂中央有兩層臺階的論臺。
只見一個身著華服的商賈走上臺來,他向眾人行了個禮,說道:“在下維楨樓馬子仲,感謝各位今晚的捧場。”
他看著有近五十歲,然而中氣十足,酒樓內的眾人都能聽清他說的每個字。
臺下一片呼聲,馬子仲頓了頓,接著說道”今日九月初七,維楨樓論史,論題是代魏崩潰的最大敗因。請列位才子直抒灼見!”
代魏就是歷史上的北魏,其前身是拓跋什翼鍵所建立的代國,因此這里稱它代魏。
大堂里有片片私語聲,左邊的書生對歸流說道;“此人就是維楨樓的老板馬子仲”。
身后一個衣著考究的老儒生發出了聲音:“這個題目和當今之事太近了。”
這時一青衫文士走上論臺,他躬身行禮說道:“在下南陽岑詼,敢問今日題目出自何人?”
“恕在下無可奉告,岑公子有何見教。”馬子仲收起了臉上的笑意,表情略微有些僵硬。
“代魏雖不是中原正朔,然立國一百五十三年。今關中有元寶炬,關東有元善見,此二人皆為拓跋宏嗣孫,又怎能說代魏是已作崩潰之狀。”岑詼語氣不疾不徐,顯然胸有成竹。
此話一出,臺下有一部分人拍手叫好,顯然這個論調有不少人支持,大堂里陷入一片喧鬧中。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出來:“岑兄此言,實為大謬!”
歸流定睛一看,卻是那晚臨賀王府的參軍卞浦。
歸流當即下意識地把頭低了下去。
眾人只看那卞浦手持一羽扇,作名士的姿態,輕輕地扇著自己的肩膀,娓娓說道:“代魏看似未亡,然如今的情形實在是漢之有魏武帝,魏之有司馬宣公。關中雖有元寶炬,朝堂下站著的是丞相宇文泰。關東的元善見不過是晉陽高歡手中的提線木偶。此二人改朝換代只在朝夕之間。拓跋氏之國亡于爾朱榮是也,自然稱得上崩潰!”
臺下一片叫好,顯然卞浦之論獲得眾人贊同。
卞浦的先祖卞壺,在東晉朝做過尚書令,曾帶兵平定蘇峻之亂以身殉國,謚號忠貞,南朝士大夫皆慕之。
然而在這個講求門閥的時代,高門大姓如果幾代不出風流人物,祖宗的蔭德自然是不能長久保佑的,卞氏一族百余年間都無重臣,到如今已經不在一二流了。
在九品官人法下,南梁的梁武帝創立了等級更加森嚴的“流品十八班”。為了有騰飛之日,卞浦這種漸衰的世家也顧不得門第的清濁,入蕭正德府中做了個行事參軍。
偏巧府中世子年歲漸長,有著不比其父小的政治野心,臨賀王便命卞浦常隨其左右,這是為其培養班底。
今日皇帝陛下取消涵元寺之行,卞浦此時不必去謀反,自然就來此小試身手。
“請卞參軍解題!”臺下有人高喊。
卞浦微微頷首,行了一個謙禮,朗聲說道:“那在下就為諸兄獻丑了!”
只見他抬步走近臺前,說著:“在下方才已經說了,代魏亡于爾朱榮之手。
“爾朱氏不過是北秀容這個區區百里之地中的一個小部落,爾朱榮能提兵入洛實是代魏朝堂自身出了問題。”
歸流左邊的文士低聲說道:“此人頗有風范,且看他有何高論。”
“從拓拔珪開國之日起,魏國就定下了子貴母死的制度。然而拓跋恪死后,洛陽朝堂內斗激烈,胡太后先后兩次把持朝政。這一立國鐵律的崩壞最終帶來惡果。胡太后此人淫亂宮廷,委任非人,國內政事荒廢,大河上下群盜蜂起。朝內宗室尋釁,朝外兵疲將殆,最終使爾朱氏得天賜良機。”
“說得好!”歸流聽到聲音是右邊的小吏發出的。
這聲音渾厚有力,不似文吏發出來的,倒像個武人。
歸流開始細細打量起這個人,只見他雖是坐著,仍然難掩高大的身形。
他一張四方國字臉,劍眉斜飛,臉上沾滿風霜。
臺上的卞浦接著說道:“后漢書里一句話說得好:‘禁微則易,救末者難’。試想代魏若能守住開國鐵律,其國祚恐不止于今日”。
卞浦對自己的言論十分自信,臉上得意之色盡顯。
在他望向臺下的時候,瞥到了角落里的歸流,歸流和他目光相接身體像被電流擊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