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越國考古(浙江考古與中華文明系列)
- 黃昊德 田正標 游曉蕾
- 8887字
- 2024-01-24 14:41:52
第一節 馬橋文化和“后馬橋文化”
馬橋文化和“后馬橋文化”是環太湖地區和浙東北地區相當于中原夏商時期考古學文化的代表,在中國南方地區的先秦考古學文化研究中有著重要的學術地位。
一、馬橋文化的命名、分期與年代
馬橋遺址位于上海市區西南的閔行區馬橋鎮,1959年當地進行基本建設時發現。上海市文物保管委員會于1960年和1966年對該遺址進行了第一次和第二次發掘,揭示了馬橋遺址的年代關系、文化內涵及其屬性等,填補了環太湖地區夏商時期的考古學文化空白。(1)
經過20世紀60年代的兩次發掘,上海馬橋遺址第四層所發現的考古學文化遺存令學術界耳目一新。1978年在廬山召開的“江南地區印紋陶問題學術討論會”上,蔣贊初先生首次提出“馬橋文化”的概念,專指以馬橋遺址中層(第四層)為代表的一種以印紋陶為主的青銅時代文化。(2)1981年,黃宣佩先生等上海老一輩學者在“江蘇省考古學會第二次年會暨吳文化學術討論會”上,又將這種文化稱為“馬橋類型文化”;(3)宋建先生則撰文稱之為馬橋文化(4)。此外,在逐步認識馬橋文化的過程中,其他學者也發表了不同的命名意見。蘇秉琦先生提出過“后良渚文化”。(5)陸建芳先生提出“馬橋—肩頭弄文化”,認為馬橋文化主要包括馬橋類型與肩頭弄類型,而浙閩交界地區為馬橋文化肩頭弄類型的分布范圍。(6)牟永抗先生也提出過“高祭臺類型”。(7)
馬橋文化除了地層堆積,遺跡主要有灰坑、灰溝、水井、房址、灶等,多為生活遺跡。目前,生活區內較少發現墓葬。馬橋文化的遺物主要有陶器、石器和青銅器等,特征鮮明。陶器的陶質陶色,主要有夾砂紅陶或紅褐陶、泥質紅陶或紅褐陶、泥質灰陶及一部分黑衣、紅衣或橘黃衣的灰胎陶。器型和紋飾上,泥質紅褐陶主要是盛器和飲食器,器型有罐、鴨形壺、碗、杯等,表面多拍印編織紋樣,如席紋、葉脈紋、回紋、籃紋等,一些陶器口沿上還發現有刻劃符號。泥質灰陶器的器型有簋、豆、尊、罐、三足盤、觚、觶、盆、盂、器蓋等,紋飾常見菱形雷紋、云雷紋、弦紋等。夾砂紅陶主要為炊器,器型有鼎、甗、釜、器蓋等,紋飾多為繩紋或籃紋。此外,馬橋文化中開始出現硬陶和原始瓷,器型主要為罐、豆等。石器多為生產工具,有有肩石斧和石鋤、長條形石鐮、半月形石刀、石鑿、石錛、石鏃等。青銅器常見刀、鑿、鏃等小型工具(圖1-2)。


馬橋文化的分期編年研究主要根據上海馬橋遺址1993—1995年大規模發掘發現的多層疊壓的地層關系為基礎。綜合地層堆積順序、各遺跡單位與地層的相互關系、各地層和遺跡單位所出土的演化軌跡比較清晰的典型器物,研究者把馬橋遺址的馬橋文化遺存分為四段。通過典型器物的演變特征,發現第一段和第二段之間的差異比較小,第二段和第三段之間的差異比較大,第三段和第四段之間的差異又比較小,把第一、二段合并,為馬橋文化遺存的前期,第三、四段合并,為后期。馬橋遺址的馬橋文化遺存前期與后期是馬橋文化的早、中兩個階段。上海金山亭林遺址上層就有一部分遺存為馬橋文化晚期。(8)
馬橋文化的年代,首先,通過地層證據判定相對年代。金山亭林和閔行馬橋的馬橋文化地層都疊壓在良渚文化第四期最后一段之上,從而確認馬橋文化晚于分布于同一地區的良渚文化。其次,通過近30個碳十四、熱釋光、AMS等方法進行測年得出的數據,以及和其他相關遺址交叉比較,對馬橋文化的絕對年代進行探討。
綜上,馬橋文化的年代范圍大致在距今3900—3200年之間,一共延續了大約700年,可以分為三期。早期以馬橋遺址前期第一段和第二段為代表,相當于二里頭文化的二期至四期。中期以馬橋遺址后期第三段和第四段為代表,相當于商代前期,這兩期的資料比較豐富。晚期資料相對貧乏,以亭林、查山等遺址出土的遺存為代表,年代相當于殷墟文化早期,馬橋文化后即與“后馬橋文化”相銜接。
二、“后馬橋文化”
對于馬橋文化的去向,宋建先生根據常熟錢底巷、吳縣郭新河、上海亭林、寺前、蕭山蜀山等遺址出土的晚于馬橋文化的遺存,提出了“后馬橋文化”遺存的概念。(9)“后馬橋文化”的遺物,陶器有泥質灰陶、夾砂紅陶、泥質紅陶、泥質黑陶、硬陶和原始瓷。器型較為豐富,有炊器、盛器、食器等,具體有鼎、甗、三足盤、簋、豆、罍、罐、刻槽盆、器蓋、杯等。裝飾手法有拍印、壓印和刻劃等,紋飾有繩紋、梯格紋、席紋、葉脈紋、方格紋、折線紋、云雷紋、圓點紋、三角紋及弦紋等(圖1-3、圖1-4、圖1-5)。



“后馬橋文化”與馬橋文化在陶系、紋飾、器型等方面聯系緊密,其演化軌跡也比較清楚。“后馬橋文化”遺存主要繼承了馬橋文化成熟期以來的特有文化因素,原有的良渚文化、“肩頭弄文化”、二里頭文化、早商文化、岳石文化等因素已經基本消失,同時融合了殷墟晚期文化、周文化的因素,而馬橋文化中少見的湖熟文化因素也得以加強,形成了新的文化面貌。“后馬橋文化”的年代與馬橋文化銜接,不存在缺環,推測年代在殷墟文化晚期和西周早期,即公元前第二千紀末、前第一千紀初(即公元前2000年末、前1000年初)。“后馬橋文化”的分布范圍與馬橋文化基本一致,主要在環太湖地區。
然而,“后馬橋文化”并非考古學文化的正式定名。目前“后馬橋文化”的典型遺址考古工作較少,對其內涵認識也存在不足,因此,“后馬橋文化”的提出,僅是在目前已有資料的基礎上,暫時概括的一支考古學文化名稱,尚需未來更多的考古工作予以確認。
三、馬橋文化和“后馬橋文化”的分布、分區與類型
通過半個多世紀的田野考古工作,至今可以確認的包含有馬橋文化并經過發掘的遺址主要有上海閔行馬橋、青浦金山墳、青浦福泉山、金山亭林、金山查山、金山招賢浜,浙江余杭小古城、湖州錢山漾、湖州毘山、湖州塔地、湖州下菰城、湖州邱城、湖州樹下兜、湖州南山窯址、湖州瓢山窯址、德清小紫山土墩墓群、長興江家山、長興紅衛橋、長興南符小山土墩墓、嘉興雀幕橋、嘉興姚家村、海寧小兜里、海寧達澤廟、桐鄉董家橋、平湖圖澤、紹興壺瓶山、象山塔山、諸暨樓家橋,蘇州綽墩、蘇州澄湖、吳江廣福村、昆山姜里、無錫楊家、溧陽神墩、溧陽秦堂山、江陰花山等。
(一)環太湖——杭嘉湖地區
環太湖地區為長江三角洲的前緣,地貌以平原為主。浙江境內主要為杭嘉湖地區,包括杭嘉湖平原和浙西北山地丘陵地帶。浙江發現的馬橋文化主要遺址包括大型聚落、城址、窯址、墓葬群和一般遺址,是馬橋文化遺址中分布較為密集、內涵豐富全面且等級較高的重要區域。
1.大型聚落遺址
毘山遺址(圖1-6、圖1-7、圖1-8)(10)位于湖州市東郊毘山周邊,遺址面積約100萬平方米,主要分布在以龍溪港、三里橋河、邱家漾和大生路所圍繞的區域內,是浙江地區唯一一處出土商代卜甲的大型遺址。遺址堆積豐厚,遺物數量龐大,且多次出土高等級商代遺物,是一處馬橋文化時期等級較高、相當重要的遺址。自1957年發現以來,先后做過多次調查和發掘,2004—2005年發現了馬橋文化大型人工壕溝和建筑遺跡。2014年以來,得到國家文物局重點課題項目資助,大遺址考古工作持續展開,先后發現馬橋文化時期的木構護岸、大型建筑基址、房址、灰溝、灰坑等遺跡,為全面了解毘山遺址聚落結構與聚落性質提供了關鍵線索,也為了解馬橋文化、“后馬橋文化”的社會面貌與發展階段提供了重要的實證。



錢山漾遺址位于湖州市錢山漾東南(圖1-9),經過1956、1958、2005、2008、2016年的5次發掘(11),馬橋文化地層堆積和遺跡均較豐富。除地層堆積外,還發現有居住遺跡、灰坑、灰溝和水井(圖1-10、圖1-11),出土器物數量多,主要為大量的陶器(圖1-12、圖1-13)、原始瓷器和石器,還有少量玉器、綠松石器、木器和有機質遺物如編織物等。錢山漾遺址是目前浙江范圍內馬橋文化遺址中遺跡和出土遺物最為豐富的遺址,對于研究湖州地區馬橋文化時期的聚落發展水平,深入探討環太湖地區馬橋文化的聚落形態、年代分期,都是很重要、很珍貴的資料。





塔地遺址(圖1-14)(12)位于湖州市千金鎮,面積約5萬平方米,2004年開始發掘。主要馬橋文化遺跡為灰坑和水井,共清理87個,出土遺物主要為陶器和石器。陶器包括泥質陶和夾砂陶,器型有鼎、甗、罐、盆、豆、三足盤、鴨形壺等(圖1-15、圖1-16)。石器有錛、鑿、半月形石刀等。塔地遺址為探討杭嘉湖平原馬橋文化的分布、面貌和聚落形態提供了不可或缺的資料。



近年來經過發掘的大型馬橋文化時期的遺址主要有毘山、錢山漾、塔地等,均集中在湖州市區。這些遺址面積龐大,都在數萬平方米左右,除出土石器、玉器、綠松石器、陶器、原始瓷器等在內的大量遺物外,還揭露了房址、排水溝、灰坑、水井、大型灰溝等豐富的遺跡。其中石器延續史前時期的主要有錛、斧、刀、鏃、犁、破土器等,新出現的有戈、凹槽錛、半月形石刀等。陶器主要有夾砂紅陶鼎、甗、鬲,泥質灰陶豆、盤、盆、觚、觶等,成套的觚觶等酒器不見于史前時期,推測與中原地區有密切聯系,新出現印紋硬陶甕、罐、尊、鴨形壺與原始瓷豆、罐等器物,極具特色。
2.城址
小古城遺址(圖1-17)(13)位于杭州市余杭區徑山鎮,20世紀80年代以來,因當地村民挖沙而出土大批文物,其中以馬橋文化時期遺物最為豐富。2015年底開始持續開展大遺址考古工作。小古城遺址目前仍殘存較為清晰的城墻遺跡,平面呈圓角長方形,東西長約700米,南北寬約500米,面積約35萬平方米,四周原有護城河,城內有河道與護城河連通,形成交通路線(圖1-18)。通過地層關系、出土遺物及碳十四測年數據,小古城遺址城墻的建筑、使用、廢棄年代距今3600—3000年。小古城遺址是苕溪流域一處重要的馬橋文化、“后馬橋文化”中心城址,其堆積之豐厚、聚落格局之復雜,顯示出小古城遺址的核心地位。


下菰城遺址(圖1-19)(14)位于湖州市南郊云巢鄉窯頭村一個自北向南傾斜的山坡上,北靠和尚山,東南臨東苕溪。現存內外兩重城垣和護城河,平面不規則,近圓角三角形,內城位于外城的南側中部,并利用外城南城墻中段作為南城墻。城址總面積約68萬平方米,外城城垣現存周長2000米,內城面積約18萬平方米,內城城垣現存周長約1350米。內外二重城垣均用黃土夯筑而成,平均高度約9米,城垣外側均有護城河。2011年瓷之源課題組借東苕溪流域古窯址調查之機,對城址進行了復查,還對內城進行了小范圍的勘探,取得重要成果,初步弄清城墻和城內地層。根據內城城墻和城內地層出土的陶片(圖1-20),下菰城的使用年代不晚于商代。在城外高地上分布著高嶺、戈山、東頭山、吳十墳墩等包含先秦時期遺存的遺址,可能與城址有較緊密的聯系。從整個區域來看,緊鄰下菰城東北面是錢山漾、毘山等大型遺址,東邊開闊的河網區有不少中小型遺址,西南邊不遠處是青山原始瓷窯址群,而苕溪西岸的低山上分布著大量的土墩墓。下菰城幾乎處于區域內各種類型遺址的中心位置,不同區域按其地理環境有不同的功能分區,這種功能分區顯然是經過精心規劃并嚴格布局的,由此可知下菰城遺址具有較高的等級和政治地位。


目前浙江省內發現并確認為馬橋文化時期城址的主要有小古城遺址和下菰城遺址,兩座城址均位于西苕溪流域,有城墻和護城河,是馬橋文化和“后馬橋文化”時期文明模式研究的重要切入點。
3.窯址
湖州瓢山窯址(圖1-21)(15)發現并清理早期殘龍窯窯爐一條。出土的產品標本基本為原始瓷與硬陶,器型主要有缽、三足盤、罐、豆、墊、拍等(圖1-22)。瓢山窯址Ⅱ區下文化層3個測年數據普遍在公元前1500年左右,年代較早,原始瓷無論胎還是釉均具有相當的原始性,某些特征上與硬陶更相似,是硬陶與原始瓷剛剛分野的一種形態,對于探索瓷器起源具有相當重要的意義。


湖州南山窯址(圖1-23)(16),揭露3條長條形斜坡狀龍窯(圖1-24),顯示處于龍窯發展的初期階段,是目前已發掘的最早的原始瓷龍窯之一。出土的產品標本基本為原始瓷,器型有豆、罐、蓋、簋、尊、盆、缽、盂等,人工施釉痕跡明顯(圖1-25)。該窯址商代初期開始燒造,持續到商代晚期。南山商代窯址窯爐遺跡完整、產品堆積豐厚、地層關系清晰、產品種類豐富、原始瓷胎釉成熟,對于探索中國瓷器的起源、厘清南北方原始瓷產地、建立商代原始瓷年代序列、探索江南商代考古學文化等具有重要意義。



2010年初,“瓷之源”課題組對湖州商代原始瓷窯址進行了專題調查,共發現窯址20多處,集中分布于德清龍山片區和湖州青山片區(圖1-26、圖1-27),是國內已發現的規模最大的商代原始瓷器窯址群。課題組在配合基本建設的同時,對龍山片區的瓢山窯址和青山片區的南山窯址進行發掘。窯址等遺存的發現是馬橋文化和“后馬橋文化”研究中具有重大學術意義并引領研究進程的重要成果之一。


4.墓葬群
小紫山土墩墓群(圖1-28)(17)位于德清縣武康鎮,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配合建設清理了一批墓葬,其中商代早期墓葬2座,商代中晚期墓葬9座,并明確商代土墩的存在。2座商代早期墓(圖1-29)葬均在基巖上開鑿而成,為長方形豎穴巖坑,規模較小,形制規整,隨葬少量陶器,胎質較硬,介于硬陶與軟陶之間,處于硬陶的起源階段,具有相當的原始性。9座商代中晚期墓葬有兩種形制:一種是傳統的土墩墓,平地掩埋;另一種沿襲商代早期形制,在基巖上開鑿長方形豎穴墓坑。隨葬品也有兩種類型,一種是原始瓷,另一種僅是印紋硬陶,與湖州青山商代窯址群和德清龍山商代窯址群的產品相當。這是首次在商代土墩墓中正式發掘出土原始瓷器。商代早期的馬橋文化時期土墩墓及商代中晚期墓葬的發現,是此次考古發掘最重大的收獲。小紫山商代土墩墓為目前南方地區正式發掘的年代最早的土墩墓,處于土墩墓的早期階段,為探索土墩墓的起源提供了重要材料。德清與湖州所在的東苕溪流域,是中國原始瓷窯址最重要的分布區,產品可分為德清龍山類型與湖州青山類型,此次小紫山土墩墓群發掘不僅兩種類型的產品均有出土(圖1-30),且與窯址相應,對于探索商代原始瓷窯址產品流向和原始瓷使用均具有十分重要的價值。



南符小山土墩墓(圖1-31)(18)位于長興縣雉城鎮,小山崗上現存商周時期土墩7座,共清理墓葬10座,其中1座相當于商代晚期。該墓為平地掩埋,底部較為平整,可能經過一定修整,未發現棺木痕跡和人骨遺留,發現有5件隨葬的印紋硬陶罐,器形類似,大小基本相同。罐口較大,翻沿有的略卷,略束頸,腹最大徑偏下,下腹略弧,圜底內凹(圖1-32)。器物外壁、頸部有刻劃弦紋,肩腹部及底部拍印較淺細的回紋。該墓是浙西北山地丘陵地區發現的年代較早的土墩墓,對研究土墩墓的起源及馬橋文化和“后馬橋文化”的分布、傳播與發展都具有重要價值。


柴嶺山土墩墓群(圖1-33)(19)位于杭州市蕭山區,2011—2012年共發掘商周時期土墩37座,墓葬53座。其中3座墓葬為商代中晚期,均為無室土墩墓。土墩墓D18M2為石框型,石框平面略呈長方形,淺坑,石框壘砌不甚規整,隨葬品為3件夾砂陶缽和1件硬陶壇(圖1-34、圖1-35)。土墩墓D21M2和D22M1均為平地掩埋,其中D21M2破壞較嚴重,僅出土1件印紋硬陶罐。D22M1墓底略呈傾斜狀,未見人骨、葬具痕跡,隨葬有1件原始瓷豆、1件印紋硬陶罐、1件印紋硬陶尊、1件石鏃(圖1-36、圖1-37)。柴嶺山土墩墓群的商代中晚期墓葬豐富了這一時期的墓葬形制,為探索土墩墓的起源提供了重要的研究材料。





5.一般遺址
杭州余杭南湖遺址(圖1-38)(20)發現了馬橋文化時期器物及一保存較好的竹筏,由9根竹子以竹篾編綴而成,長280厘米,寬46厘米(圖1-39)。竹筏呈東南—西北向平臥,緊靠馬橋文化時期的河道東岸,似乎廢棄時正漂浮于河道中。這是該地區首次發現馬橋文化時期的交通工具,為復原當時的生活場景提供了極為珍貴的實物材料。


嘉興姚家村遺址(21)發現了一處馬橋文化時期的房址,平面為長方形,東西長11.7米,南北寬5米,面積60平方米左右,30個大小不一的柱坑和柱洞分三排整齊排列,柱坑間距比較均勻(圖1-40)。這是杭嘉湖平原的嘉興地區第一次發現馬橋文化時期具有比較完整單元的房址,為深入研究居住形態提供了重要材料(圖1-41)。
杭嘉湖地區發現的馬橋文化和“后馬橋文化”一般遺址數量不少,杭嘉湖平原和浙西北山地丘陵地帶均有分布。遺址的現代地貌有坡地型、臺墩型、平原型和湖泊型。這些遺址除馬橋文化地層堆積外,發現的主要遺跡還有灰坑、灰溝、水井等,出土器物主要為鼎、甗、豆、盤、罐、石刀等生活用器,基本為普通生活區。
此外,在第三次全國文物普查等考古調查中也在杭嘉湖地區發現了一批馬橋文化及“后馬橋文化”時期的遺址,與浙江省同時期其他地區相比,本地區遺址數量較多、分布密集,而且有不同的等級。
這些大型聚落、城址、專業化手工業生產區、墓葬群、一般遺址等不同的聚落形態,揭示了杭嘉湖地區馬橋文化和“后馬橋文化”時期政治、經濟、文化的全新格局。杭嘉湖地區顯然是馬橋文化及“后馬橋文化”時期的一處中心分布區,對于探索良渚文化的去向、區域文明的重新崛起、越國的形成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是構建浙江先秦時期歷史的重要一環,具有承上啟下的重大意義。
(二)浙東北地區
浙東北地區包括寧紹平原、浙東北沿海和舟山群島等地,已經發掘的馬橋文化遺址有象山塔山、諸暨樓家橋、紹興壺瓶山、紹興仙人山、寧波慈城小東門等。該區域發現的馬橋文化遺存以塔山遺址最為豐富,與環太湖地區略有差異,一般稱之為塔山類型。


塔山遺址(圖1-42)(22)位于象山縣丹城鎮東郊,遺址面積約3萬平方米,于1990、1993、2007年分別進行了3次發掘。塔山遺址發現了較為豐富的商周時期遺存,包括馬橋文化及之后的相關文化。遺跡主要有灰坑、水井、灰溝、紅燒土、石墻、柱洞等。出土陶器中,幾何印紋陶、夾砂陶和泥質灰黑陶所占比重較大,器型主要有鼎、印紋陶罐、盆、豆、觚、觶、三足盤、器蓋、鴨形壺等(圖1-43),石器主要有錛、刀、鏃、戈等。


樓家橋遺址(23)位于諸暨市次塢鎮樓家橋村,發掘于1999—2000年。該遺址的商周早期遺存的代表性器物有印紋硬陶罐、硬陶缽、硬陶鴨形壺、三足盤、泥質陶觶、泥質陶罐、夾砂陶鼎、夾砂陶甗、半月形石刀、石矛等(圖1-44),年代相當于馬橋文化晚期,不晚于商中晚期。

壺瓶山遺址(24)位于紹興縣城以北的齊賢鎮朝陽村,面積約6000平方米,1991年發掘。壺瓶山遺址的文化堆積包括馬橋文化至戰國時期的遺存。馬橋文化時期的遺物包括泥質陶、夾砂陶、印紋硬陶、素面硬陶、原始瓷,拍印紋飾的泥質灰陶占比較大,原始瓷片數量極少。器物種類包括罐、甕、豆、簋、缽、三足盤、鼎、甑、研缽、器蓋、陶墊、陶紡輪等(圖1-45),出土的石器包括錛、刀、鏃、矛、礪石等。根據出土器物和測年數據,壺瓶山遺址的馬橋文化堆積相當于商代晚期。

根據上述地點,馬橋文化的主要分布區是環太湖地區和浙東北地區的寧紹平原、浙東北沿海和舟山群島等地。環太湖地區和浙東北地區分屬不同的地理區域,但這兩個區域的馬橋文化時期的文化面貌,在很大程度上具有相似性,同時存在一定的地域差異,可以分為兩個不同的區域類型。根據兩地的典型遺址,有學者把環太湖地區稱為馬橋類型,浙東北地區稱為塔山類型。“后馬橋文化”的分布范圍,根據現有考古材料,與馬橋文化的分布范圍基本一致,但目前尚無法厘清其分區與文化類型。
自馬橋文化遺址發現,至今已有六十余年,其間上海、江蘇、浙江等地的田野考古發現不斷積累,相關研究探索深入拓展,收獲了一批重要的學術成果。1993—1995年的發掘研究以聚落研究為抓手,厘清了遺址編年和分布問題,并運用環境、陶瓷、遺傳基因等科技手段進行研究。2000年廣富林遺址的發現是對馬橋探源的突破,2006年提出廣富林文化,2014年提出錢山漾文化,這些發現使早于馬橋文化的年代關系更加清晰。2009年以來以瓷之源課題為統領而發現的窯址等遺存,確認了馬橋文化原始瓷產地,為馬橋文化分期提供了佐證。
(1) 上海市文物保管委員會:《上海馬橋遺址第一、二次發掘》,《考古學報》1978年第1期。
(2) 蔣贊初:《關于長江下游地區的幾何印紋陶問題》,文物編輯委員會編:《文物集刊(3)》,文物出版社1981年版。
(3) 黃宣佩、孫維昌:《馬橋類型文化分析》,《江蘇省哲學社會科學聯合會1981年年會論文選(考古學分冊)》,內部刊物,1982年。
(4) 宋建:《“馬橋文化”試析》,《江蘇省哲學社會科學聯合會1981年年會論文選(考古學分冊)》,內部刊物,1982年。
(5) 蘇秉琦:《太湖流域考古問題——1984年11月17日在太湖流域古動物古人類古文化學術座談會上的講話》,《東南文化》1987年第1期。
(6) 陸建方:《初論馬橋—肩頭弄文化》,《東南文化》1990年第1期。
(7) 牟永抗:《高祭臺類型初析》,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學刊:建所十周年紀念(1980—1990)》,科學出版社1993年版。
(8) 上海文物管理委員會:《馬橋(1993—1997年發掘報告)》,上海書畫出版社2002年版。
(9) 宋建:《馬橋文化的去向》,中國考古學會編:《中國考古學會第九次年會論文集(1993)》,文物出版社1997年版。
(10) 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湖州市博物館:《毘山》,文物出版社2006年版。
(11) 浙江省文物管理委員會:《吳興錢山漾遺址第一、二次發掘報告》,《考古學報》1960年第2期;汪濟英、牟永抗:《關于吳興錢山漾遺址的發掘》,《考古》1980年第4期;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湖州市博物館:《浙江湖州錢山漾遺址第三次發掘簡報》,《文物》2010年第7期。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湖州市博物館:《錢山漾——第三、四次發掘報告》,文物出版社2014年版。
(12) 塔地考古隊:《浙江湖州塔地遺址發掘獲豐碩成果》,《中國文物報》2005年2月9日。
(13) 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資料。
(14) 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資料。
(15) 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湖州市博物館、德清縣博物館:《東苕溪流域夏商時期原始瓷窯址》,文物出版社2015年版。
(16) 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湖州市博物館、德清縣博物館:《東苕溪流域夏商時期原始瓷窯址》,文物出版社2015年版。
(17) 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資料。
(18) 孟國平、胡秋涼:《浙江長興南符小山土墩墓》,陳杰主編:《馬橋文化探微——發現與研究文集》,上海書店出版社2018年版。
(19) 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蕭山博物館:《蕭山柴嶺山土墩墓》,文物出版社2013年版。
(20) 趙曄:《浙江杭州南湖遺址》,陳杰主編:《馬橋文化探微——發現與研究文集》,上海書店出版社2018年版。
(21) 芮國耀、馬竹山:《浙江嘉興姚家山遺址》,陳杰主編:《馬橋文化探微——發現與研究文集》,上海書店出版社2018年版。
(22) 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象山縣文物管理委員會:《象山塔山》,文物出版社2014年版。
(23) 蔣東平:《浙江諸暨樓家橋遺址》,陳杰主編:《馬橋文化探微——發現與研究文集》,上海書店出版社2018年版。
(24) 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紹興縣文物保護管理所:《紹興陶里壺瓶山遺址發掘簡報》,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學刊》,長征出版社1997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