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邁老嫗蒼發黃顏，皮膚皺巴，但完全不是一副老態龍鐘的佝僂姿態，身形挺直。

她站在那里，手中雖無劍，但整個人就如一柄矗立天地山巔即將出鞘的利劍，劍意巍峨凌于四峰八溪。

在此等恐怖氣勢下，蘇南與徐守白兩人還能站穩腳跟沒有腿軟無力，已是難得。

朱素瓊前踏一步，即是出鞘一寸，讓蘇南二人壓力激增。

蘇南艱難抬頭，硬抗這股駭人氣勢，一字一頓地說道：

“朱宗主，您是江湖前輩，為何要為難我們兩個小輩？！”

朱素瓊雙手后負，先是轉頭打量一眼身后的摘雪閣，準確來說是在看摘雪閣前的那副楹聯，隨后又兩眼虛望，所視方向是臥云峰前矮上幾頭的演劍臺。

老嫗放聲大笑，笑聲中似有百感交集，更藏有不甘和怒意。

“李希明當年來我落梅劍林，毀去名劍一百二十柄，敗盡一眾高手，更是放言落梅劍林無一高明劍道，無一上乘劍術。”

“他一劍削去無名峰的峰頭，才有了如今平整的演劍臺。離走之際，更是在摘雪閣上刻下這副楹聯，以彰功績，肆意妄為。”

“時至今日，他自己終日待在藏青山不露面也就算了，居然還有臉讓你們兩人來我落梅劍林取走‘黑劍’？當我們這里是什么地方！未免太不把我落梅劍林放在眼里了。”

舉步維艱的蘇南二人心中同時一驚，他們可不知道李希明和落梅劍林有過這么一樁陳年舊事。

師父謝楓丹讓蘇南過來取劍，只說落梅劍林欠了他一劍，卻不曾言及這一方面。

難怪出發那日，見李希明神情異樣，似有遮掩。

朱素瓊冷聲問道：“你說，老身為何要為難你二人？”

“何況，你二人是宗師境，我方才將氣勢也僅僅壓制在了宗師境，不算以境壓人，哪來的刻意為難？我看是你們小劍宗的弟子，功夫不到家罷了。”

形勢所迫，蘇南并未出聲反駁，只是在心中暗自罵道：“確實不算以境壓人，但妥妥是倚老賣老，仗著歲數欺負人了。”

以老欺小和以境壓人，當真差很多么？

境界能壓制，武功招式，劍術劍意，武道理解，都能一一壓制？

你落梅劍仙朱素瓊，可是在不到四十的年紀就成為了太玄境巔峰高手！同有劍仙之稱的浮香劍廬陳華興，現今也只有五十多歲，在武卷榜的排名便要落后于朱素瓊，位列天下第十三。

面對這位喜怒無常的老人，蘇南心思急轉，聽朱宗主這意思，雖有矛盾，但好似只跟李師叔有關。

可師父所說的，是落梅劍林欠他一劍。

于是蘇南急中生智，沉聲說道：“朱宗主，我此次求劍是遵照師父謝楓丹的意思，并未有李師叔的吩咐在其中，和他無關。”

“您與長輩的恩怨，再怎么也不該牽扯到我們這些小輩身上才是，傳出去豈不讓江湖中人笑掉大牙？”

朱素瓊面有不屑，淡然道：“與我何干？”

這……

蘇南臉色一沉，這也太蠻不講理了。

下一刻，如天河傾軋在身的莫大壓力陡然消失，蘇南與徐守白頓感渾身一輕。

朱素瓊態度陡然轉變，目光揶揄，輕聲笑道：

“不過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既然你們師兄弟兩人不是受李希明吩咐而來，確實不該受此牽連。”

“老身有個習慣，看到天資卓越的晚輩，會忍不住出手一探究竟。當初也是在這摘雪閣，我們的韓丫頭也如你們一般，受了我的氣勢逼壓，和你二人相比，她的表現可是還要慌張一些。”

摘雪閣上，韓秀卿臉蛋一紅，低聲啐語。

“特別是你這師兄，”朱素瓊望向一言不發的徐守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如此心性，實在少見。”

徐守白沉默片刻，朝朱素瓊微微拱手。

見蘇南面色還有戒備，朱素瓊無奈安慰道：

“放心，偌大個落梅劍林，難不成都是些輸不起的人？”

“欠你師父的那一柄黑劍，是應該給的，所以落梅劍林會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