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道菜也如期端了上來。

周鶴鳴非常貼心地再度科普。

“天基軌道炮是人類早期對受到蟲群侵占的星球進行打擊用的武裝，采用的是動能武器，通過開采星球周圍的小行星或者衛星，制造出石柱作為炮彈，對地面進行飽和式的轟炸，這種武器使用的原理非常基礎，但簡單好用，只是對地貌的破壞非常嚴重，后來逐漸被其他的飽和式火力轟炸手段取代?！?

這盤子里裝著的是涂了藍莓醬的山藥，山藥切成了四四方方的柱狀，倒是和周鶴鳴口中那些用小行星削成的用來轟炸的石柱有三分神似。

“......看來你對遠征軍很有研究，難怪崔導演夸贊你扮演建國這么出色?！?

蔣蕓還是見過世面的，她繞開了話題，夸贊周鶴鳴。

“只是一些過時的常識罷了?！?

周鶴鳴誠實答道。

這些知識，就像直角都是相等的，兩點可以決定一條直線一樣，是但凡學過數學都知道的公理，對于一名身經百戰的超級戰士而言，不能在看到一件武器的五秒鐘之內報出對應的型號與參數，那就是不合格的。

當然，這餐館的菜肴取名在周鶴鳴看來都挺復古，就像一家展現現代科技水平的店里擺著的都是蒸汽火車，水流織布機一樣。

“哈哈哈，小周還是很有幽默感的嘛?！?

崔明打圓場道，沒拿起筷子，而是示意了一下這一桌菜。

“黎姐，咱們先吃吧，不然待會兒菜都涼了。”

黎蕓頷首，拿起筷子，宣告這一場飯局開始。

周鶴鳴很享受這些食物，畢竟他上輩子都沒吃過龍蝦螃蟹，這些美味比起行軍罐頭和注射營養液實在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一邊吃飯，崔明一邊在給黎蕓介紹他們拍攝的狀況，黎蕓認真傾聽，時不時回應幾句，而那小秘書則興趣乏乏，只吃了幾口菜便放下筷子。

宴席結束，周鶴鳴與崔明送兩人下樓，上車離開。

等到那輛黑色高級轎車遠去，崔明才長舒一口氣，隨即瞥了眼身邊的小年輕。

“小周，你覺得黎姐怎么樣？”

“她很擅長表現自己的情感，而且大部分時候并不是假裝，只是將部分情緒放大，這可以讓人覺得她非常真誠，這是一種非常出色的能力?！?

“比如在講述那位建國爺爺的時候，能很明顯看出她雖然有部分真情實感，但更多的是為了讓他人覺得她是一名重情義的人而呈現出來的表演?！?

“我認為她經常進行相關的表演，有著豐富的經驗，同時，她很會察言觀色，能敏銳感覺到其他人的情緒變化，就像崔導你剛才和她聊電影拍攝的時候，其實她根本不關注，但還是表現出了足夠的好奇心，讓你說得眉飛色舞?！?

“另外，她身邊的那位秘書，如果我的判斷沒錯，她應該和黎姐有親屬關系，從年齡來看，應當是黎姐的女兒，所以崔導你之前推銷我的話語會讓那位秘書有些激動，只能說，比起黎姐，這位路秘書顯然還不夠沉穩?！?

周鶴鳴將自己的觀察一一陳述出來。

“？”

崔明頭上冒出了問號。

他本來只是想隨口問問周鶴鳴對這位投資人的印象，可這小伙子說的都是啥？

你是演員還是刑警?。?

崔明按捺住脫口而出的吐槽提問，撓了撓頭。

“確實?！?

他只能這么應和，又有些后知后覺。

“......不是，等等，你說路秘書是黎姐的女兒？”

這崔明可不知道，他只感覺黎蕓很信任身邊的秘書，盡管那小姑娘做事有點兒粗糙，但考慮到這種崗位的性質，有關系戶很正常，可沒想到這關系有點兒超乎想象了。

“兩人的容貌有三分相似，眉眼更是如出一轍，重點是兩人之間的微表情與動作，說話的態度，并不是上下級之間應當存在的，因此，我判斷兩人肯定有很近的血緣關系，結合年齡與黎姐本身的性格，我認為，路秘書是黎姐女兒的可能性有百分之八十七。”

周鶴鳴簡單解釋了一句，又轉而說道。

“崔導，我懷疑她找人來演建國這個角色，也是為了體現出她重情重義，為了滿足自己父親的愿望而花大力氣的形象。”

他又不是傻子，從與黎蕓的交流之中，周鶴鳴已經推斷出了這樣的答案。

周鶴鳴不懂影視圈，但他懂戰術欺騙和認知對抗，在他看來，黎蕓就是在進行戰術欺騙。

“......小周，你這些話，對我說說就行了，可別和外面的人說，咱們這個圈子，水很深，有時候就算聰明人也要裝糊涂?！?

崔明嘆息一聲。

周鶴鳴說的這些，他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實際上，在黎蕓找到他的時候，崔明就已經聽過這個故事了。

正常來說，這種家里的舊聞是不可能那么快就告訴陌生人的，既然黎蕓說了出來，就代表她要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那么接下來的事兒就順理成章了。

用圈子里的話來說，這叫立人設。

那些不明真相的群眾一聽說這些事，就會想著，哇，黎蕓很看重恩義，為了彌補她父親的過錯做了這么多事兒，這么有情有義的一個人，那她公司的產品肯定也挺良心的吧。

而且這過去不是那種一聽就假得保真的艱苦奮斗雞湯文，算是黎蕓父親的過錯，有缺點，讓故事更具有說服力，這人設才立得牢。

黎蕓也沒有專門以此為主角投資一部片，那樣就太刻意了，這樣插入一個配角，來點高光劇情，自然而不做作，又能引起話題度，老營銷了。

作為站在臺前的人，一個良好的形象是非常重要的。

有的人，開個小店，資本家嘴臉就呼之欲出了，令人厭惡，而有的人，幾千億身家，卻還是像剛出社會的大學生，令人親近。

黎蕓顯然就想成為后者。

“我明白了，要隱藏戰略意圖?！?

周鶴鳴應道。

他之所以會對崔明說這些，也是為了確認這個時代的社交規矩，在戰爭時期，對友軍要盡數坦誠，對敵人要果斷欺詐。

本來周鶴鳴認為，既然都在一個團隊，那多多少少算是友軍。

可現在看來，片場就是戰場，除了自己，其他人都無法信任。

“這......你明白就好?！?

崔明沒強行糾正周鶴鳴古怪的說法，只當他是熱衷于戰爭時代資料的軍事宅。

“對了，崔導，有件事我有點兒好奇。”

周鶴鳴忽然開口，令崔明看過來。

“怎么？”

“建國這個角色，按照黎姐說的，原型人物最后是自殺了，那咱們的劇情里最后是個什么結局？”

周鶴鳴認真地詢問。

“哦，你沒有后續的劇本?！?

崔明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他的結局和投資人說得一樣，也是選擇了上吊自殺，這陸譯，怎么沒把全部的劇本給你，我讓他送來。”

說著，他拿起了手機打電話。

而另一邊，周鶴鳴聽到崔明的話，陷入沉默。

之前一直沒有意識到這件事，直到現在，周鶴鳴才驚覺。

徐今晨賣給了他完整的劇本，可在周鶴鳴的家里，卻只有這一個場景的劇本。

剩下的劇本，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