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有兩點值得注意。

第一點，劇本里，這位老兵建國選擇了上吊自殺，與周鶴鳴穿越之前的狀態非常相似。

第二點，按照徐今晨所說的，他曾經把完整的劇本賣給周鶴鳴，可實際上，周鶴鳴之前搜索過房間，沒有完整的劇本。

由此可以推理出一件事。

“殺死”周鶴鳴的兇手，拿走了那一部分的劇本。

原本知道周鶴鳴拿到了完整劇本的，除了他自己，就只有徐今晨了。

無論兇手基于怎樣的理由拿走那一部分劇本，現在的線索都指向了徐今晨。

“雖然他之前看著不像有嫌疑的模樣，但也不能排除是偽裝得非常好，為了洗脫自己的嫌疑而拿走了劇本?！?

因為拍攝工作在第二天，所以周鶴鳴下午已經沒有事情，但他并未回家，而是在影視城隨便找了個沿街露天的桌椅外坐下。

盡管附近咖啡店的店員已經來擦過三次桌子，但周鶴鳴依舊沒有點單的意思。

“如果我真的死了，警方就有可能調查出他賣給我劇本的事情，從而將他列為嫌疑人。”

“可是動機并不明確，徐今晨看起來只想賺一些小錢，不至于為了掩蓋這個事實而刻意謀劃殺人?！?

周鶴鳴自認看人還是很準的，徐今晨這種性格的家伙，小偷小摸做起來熟練得很，但大罪大惡是萬萬不敢的，而周鶴鳴又基本排除了臨時起意作案的可能性，預謀殺人，徐今晨的嫌疑不大。

“等等，他既然能賣劇本給我，那么也有可能把劇本賣給其他人?！?

他很快想到。

徐今晨不可能只坑周鶴鳴一個人的錢，既然能賣給他，那肯定會賣給其他人。

“兇手精準拿走了徐今晨賣給我的這部分劇本，假如不是徐今晨本人，那肯定也是知道這部分劇本的人?！?

周鶴鳴若有所悟，同時有些慶幸，自己抓住了徐今晨的把柄，可以從他身上尋找線索。

“那么，答案只有一個了。”

他瞥向遠處，徐今晨扛著一箱水，風風火火地朝著攝影棚小跑而去。

...

...

“徐今晨，二十六歲，高中學歷，畢業之后進入江城市影視城，摸爬滾打八年，只到了執行制片的位置?！?

“單身，曾經追求過一位年輕演員，但失敗了，為此一蹶不振多日，目前沒有親近的異性，獨自一人住在影視城附近的城中村里。”

“喜歡喝酒，愛好社交，平日里工作結束之后會在影視城外面的燒烤攤和朋友吃串喝酒，有時候會去附近的網咖打游戲，一直到深夜才回家。”

“徐今晨是川蜀人，父母都在老家，是普通職工，尚未退休，他與家里關系不太好，只有過年才會回去?！?

“沒有黃賭毒的習慣，比較大的支出是買虛擬偶像的演唱會門票與周邊。”

夜晚。

江城影視城附近，一家大排檔處，徐今晨正一個人坐在沿街的小桌旁，就著一瓶啤酒吃著盤子里的烤串。

他的狐朋狗友都先一步離開，徐今晨倒是并不顯得孤獨，而是看著手機里視頻網站的直播畫面。

一個女性一邊唱歌一邊跳舞的視頻畫面正流光溢彩。

這女性身材姣好，五官清純，身上穿著仙氣飄飄的漢服，有一種仙俠門派小師妹的韻味，讓人看了就移不開目光。

她跳著跳著，忽然，曲風一變，從原本古色古香的國風，變成了輕搖滾，少女的身上的衣服也驟然變化，變為了新潮流行的短裙，她舞步輕佻，一個轉圈，腿，臀，腰宛若曼妙的水母般起伏，頓時勾走了觀眾們的魂魄。

“臥槽這個轉圈，太牛了吧。”

徐今晨忍不住叫了一聲。

“這看著不像普通人?！?

他身邊傳來一道詢問的聲音。

“廢話，普通人能有這表現？這是琴心，現在最牛逼的虛擬偶像！”

徐今晨當即夸耀道，就像炫耀自己新玩具的幼兒園小朋友。

“虛擬偶像？你很懂嗎？”

那個聲音卻波瀾不驚。

“我超懂的！”

徐今晨不假思索地回答，忽然又有些后知后覺，轉頭看向那詢問聲的來源。

隨即，他就看到了面帶笑意的周鶴鳴。

幾乎本能地，徐今晨想要立刻站起來走人，可立刻，他就被周鶴鳴按住了大腿。

“周哥，不要啦?！?

徐今晨打了個冷顫。

“沒事，我就看你一個人在吃喝，過來陪陪你。”

周鶴鳴很自然地拿起徐今晨盤子里的烤串，學著徐今晨之前的模樣吃下簽子上的肉塊。

不得不說，經過炙烤之后的肥肉，雖然不健康，但確實好吃。

周鶴鳴眉毛都挑了一下。

“周哥，您要是覺得不夠，咱們再點，我請客，我請客！”

徐今晨立刻找老板要來菜單，又弄了個一次性塑料杯，給周鶴鳴倒酒，不過周鶴鳴抬手拒絕了。

酒這東西他知道，耽誤事兒，周鶴鳴沒興趣，他只看向徐今晨的手機。

手機里，那虛擬的美少女依舊在跳舞，甚至還會呈現出人類那般因為激烈的唱跳而有些力竭的喘息，如果不仔細觀察，真的很難發現這是一位虛擬的角色而并非真人。

注意到周鶴鳴的視線，徐今晨立刻把手機挪過來。

“周哥，這是琴心的個人演唱會，我這是VIP近場票，還能拿到定制語音的，今天早上費了我老大的勁，才和朋友一起搶到的！”

提到自己的偶像，徐今晨立刻眉飛色舞起來。

周鶴鳴將其與自己下午的調查結果對照，確認徐今晨上午的確在影視城的咖啡店外面的桌椅旁，和一些朋友一起在搶票，失去了作案時間，基本排除嫌疑。

那么，從徐今晨這里得知他到底賣了這劇本給誰就是周鶴鳴現在的作戰目標了。

“現在的虛擬偶像，周哥，我和你講，實在太牛逼了，只要愿意花錢，什么都能做到，之前聽說有個大佬，直接花了兩百多萬，讓琴心在自己的生日宴會上唱了首歌，真是富哥?！?

徐今晨還在喋喋不休，周鶴鳴沒有開門見山，而是仔細聆聽身邊這位狂熱虛擬偶像粉絲的安利，還時不時點點頭，這讓徐今晨非常受用。

溝通的幾大要素，就是聆聽，反饋，理解，周鶴鳴精通審問的技術，自然也略懂溝通的藝術。

“這虛擬的人，看不見，摸不著，不會覺得很空虛嗎？”

周鶴鳴等徐今晨的講解告一段落，又問道。

過去，智械叛亂之前，遠征軍里充斥著各種高科技人工智能，比這直播里的要不知道厲害到哪里去，當時有很多人，因為現實的沉重而選擇虛擬的世界，一度形成蔓延在軍隊里的一劑麻藥，直到后來智械叛亂，高級人工智能才被徹底封存。

周鶴鳴非但不是沒見過徐今晨這樣沉湎于虛擬偶像的人，反而是見得多了，甚至自己還親自“治療”過幾個。

“這才是虛擬偶像的醍醐味兒，周哥，這虛擬偶像，沒有緋聞和負面消息，也不可能結婚或者犯罪，還永遠不會變老，無論什么時候都在那里，可比真人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徐今晨看起來是徹底擁抱虛擬的一方，越說越激動，說得口干舌燥，大口灌下一杯啤酒。

“要我說，都什么年代了，還在推傳統偶像，周哥，時代已經變了！”

周鶴鳴沒有出聲回答，而是點了點頭。

“周哥，和我一起來推琴心吧，我這里有很多周邊，還有大家眾籌的珍品，我可以免費借你品一品！”

徐今晨顯得有些熱切。

“好呀?！?

周鶴鳴頷首，隨即看向徐今晨。

“不過在那之前，我有個問題想問問?！?

“啥？”

徐今晨不明所以。

“這劇本，你除了我，還賣給了誰？”

聽到周鶴鳴的提問，原本已經微醺的徐今晨，陡然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