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州香嚴下堂義端禪師

上堂：“兄弟！彼此未了，有甚么事相共商量？我三五日即發去也。如今學者，須了卻今時，莫愛他向上人無事［1］。兄弟！縱學得種種差別義路，終不代得自己見解，畢竟著力始得。空記持他巧妙章句，即轉加煩亂去。汝若欲相應，但恭恭地盡莫停留纖毫，直似虛空，方有少分［2］。以虛空無鎖閉，無壁落，無形段，無心眼?！?/p>

時有僧問：“古人相見時如何？”師曰：“老僧不曾見古人?！痹唬骸敖駮r血脈不斷處，如何仰羨？”師曰：“有甚么仰羨處？”

問：“某甲不問閑事，請和尚答話?！睅熢唬骸案鼜奈乙捝趺矗俊痹唬骸安粸殚e事?！睅熢唬骸叭杲涛业?。”乃曰：“兄弟！佛是塵，法是塵，終日馳求，有甚么休歇？但時中［3］不用掛情，情不掛物。無善可取，無惡可棄。莫教他籠罩著，始是學處也?！?/p>

問：“某甲曾辭一老宿，宿曰：‘去則親良朋，附善友。’某今辭和尚，未審有何指示？”師曰：“禮拜著。”僧禮拜。師曰：“禮拜一任禮拜，不得認奴作郎［4］?！?/p>

上堂，僧問：“如何是直截根源？”師乃擲下拄杖，便歸方丈。

上堂：“語是謗，寂是誑，語寂向上有路在。老僧口門窄，不能與汝說得?！北阆伦?。

上堂。問：“正因為甚么無事？”師曰：“我不曾停留?！蹦嗽唬骸凹兖堉刂貏兊?，凈盡無停留，權時施設，亦是方便接人，若是那邊事，無有是處［5］?！?/p>

【注釋】

［1］莫愛他向上人無事：不要羨慕那些向上（言語道斷的最高境界）人無事。舊譯本“不要愛慕以前那些上人沒有事做”，將“向上”的“向”譯為“以前”，將“上”譯為“上人”，有誤。

［2］汝若欲相應，但恭恭地盡莫停留纖毫，直似虛空，方有少分：你如果想要與佛相應，就恭恭敬敬地使心底清凈，妄念沒有一絲一毫停留，就如虛空一樣，這樣你才能有少分與佛相應。

［3］時中：指時時、平時。系“二六”時中的省稱，按古代一天分為十二時辰，故曰“二六”?！皶r中”實際上就是整天，每時每刻的意思。

［4］認奴作郎：將奴仆錯認作主人。喻參學者不明自心是佛，自我為主，卻向外尋覓成佛之道，將種種言教施設、權宜法門認作佛法。郎，主人?！毒暗聜鳠翡洝ち純r禪師》：“師曰：‘城中不顛倒，因什么認奴作郎？’”

［5］若是那邊事，無有是處：如果就是那邊的事（指開悟），沒有這個道理。無有是處，根本沒有這樣的道理，這樣是不正確的。舊譯本將“無有是處”翻譯為“一無是處”，有誤，“一無是處”比喻一個人或物沒有一點用處?！丁淳暗聜鳠翡洝底g注》亦譯為“一無是處”。

【概要】

“認奴作郎”這個成語出自這里，意思是謂顛三倒四，糊里糊涂。

有人問義端禪師：“我曾經辭別一位高僧，這位高僧說‘離開我以后要親近好朋友，多與善知識交往’，今天我與和尚您辭別，不知道有什么指示？”義端禪師就說禮拜吧，此人就禮拜，義端禪師說：“禮拜任憑你禮拜，可不能認奴作郎?！边@實際上是開示此人不要拜外在的我，而要拜你內心的佛，如果心外求佛，就等于“認奴作郎”。只是后來變成成語后，宗教意義漸漸消失，就指人顛三倒四，糊里糊涂。

“認奴作郎”還出現在《景德傳燈錄·良價禪師》：“師曰：‘城中不顛倒，因什么認奴作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