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瞧著天氣恰到好處,緩緩地將早就購置許久的顏料給取了出來。要知道,單是這些顏料可遠遠不夠用,此前她可是紡了好多的線呢,好在這些顏料數(shù)量充足,是那種藍靛色的。奶奶家門前懸掛著的那扇門簾便是用藍靛染制而成的,而且這染出來的藍色存在著深淺的差異。那門簾的邊框整個都是藍靛色,還被編織成了方格子的樣式,中間部分則是白色的棉布,上面居然還有一幅畫,是繡上去的,繡著的是一棵梅花樹,正絢爛地綻放著花朵,梅樹下,有幾只雞正在尋覓著食物。
奶奶轉(zhuǎn)身在里屋仔細尋覓,終于尋到了一口缸,那缸上有裂縫,高度與大人的腿相仿。平常這口缸都是用于存儲糧食的,不過為了染這些棉線,奶奶早早地就將這缸騰空了。只是,奶奶年事已高,她獨自一人根本無法將這口缸搬出來。
“憐語啊,麻煩你來幫我一下,把那口缸搬出來吧。”奶奶朝著憐語喊道。
“搬缸做什么呀,放在屋里還能接著存糧食呢。”憐語滿心狐疑地問道。
“年前的時候紡了好多棉線,我想把它們都染了,等有空閑了再織成布呀。”奶奶耐心地解釋道。
“那可太好了,從集市上買的床單好看是好看,可就是鋪著不舒坦,總感覺癢癢的。”憐語笑著說道。
“行,原本我就是想織成布之后分給你們的,我一個人也用不了這么多。”奶奶微笑著說道。
隨后,奶奶領(lǐng)著憐語走進了里屋,里屋的陽光稀缺,一進去,只能看到門口有一點兒光亮,屋子里面黑漆漆的,一時間憐語根本看不清里面究竟都有些什么東西。
“有點黑,等會兒就好了。”奶奶說道。
“嗯。”憐語應(yīng)了一聲。
這時,臭蛋也進到了奶奶的屋子里,剛才他還看到奶奶和媽媽呢,這一轉(zhuǎn)眼就看不到人了,他分明看到奶奶和媽媽一起進到奶奶的屋子里的,于是跑到這里沖著屋里喊道:“奶奶,奶奶,您在哪兒啊?”
“在里面,一會兒就出去了。”奶奶回應(yīng)道。
“別喊了,去看丫丫去,我?guī)湍棠贪醾€缸。”憐語說道。
臭蛋就回到西屋跟丫丫在地上玩耍,他知道了奶奶和媽媽在什么地方,那個地方在奶奶屋子的最東邊的屋子里,總是黑漆漆的,給臭蛋的感覺特別可怕。有一次白天,臭蛋壯著膽子跑進里屋,看到里屋里擺放著許多缸、陶罐、瓷盆等等,被奶奶發(fā)現(xiàn)后訓斥了一番,說里面有不干凈的東西,小孩子不能往里跑,只有大人才能進去,這使得臭蛋對里屋里到底有什么充滿了好奇,可更多的還是懼怕。
憐語也對這里頗感興趣,自從嫁到這個家里這還是第一次進到這里,此刻已經(jīng)能夠看清屋里的東西了,望著地面上的瓶瓶罐罐,好奇地問道:“這里面都放著些什么呀?”
“沒什么,都是糧食,有豆子、谷子、小麥之類的。”奶奶回答道。
“為什么放到這里?”憐語又問道。
“哎,你沒經(jīng)歷過災(zāi)荒年景,這些都是以防萬一的。”奶奶嘆了口氣說道。
“哦,災(zāi)荒年景我也經(jīng)歷過,我們家里人多,光我們兄妹就六個,老是吃不飽飯。”憐語回憶起過去。
“那也真是不容易,如今好多了,莊稼地里每年都能產(chǎn)出不少富余的糧食。”奶奶感慨道。
“是的,我看這世道是越過越好了,存一些糧食倒是應(yīng)該的。”憐語點點頭說道。就在這時,屋里的光線似乎又明亮了一些,那些擺放著的物品也更加清晰地呈現(xiàn)在他們眼前。
奶奶把這口缸搬到外面,指著一口用鐵絲固定好的有裂紋的缸,兩個人抬是抬不動的,奶奶力氣小,只能推著掀起一角,憐語倒是能抬得動,但是一個人沒法搬運,只好沿著缸底一邊轉(zhuǎn)圈一邊就轉(zhuǎn)出來了。把缸推到院子后,憐語回到西屋,臭蛋和丫丫正玩得興致勃勃。臭蛋看到媽媽回來了,急忙跑過去抱住憐語的腿,撒嬌道:“媽媽,您和奶奶在做什么呀?”憐語笑著摸了摸臭蛋的頭,說:“奶奶要染棉線,等染好了織成布給咱們用呢。”臭蛋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跑回去繼續(xù)和丫丫玩了。
而院子里的奶奶則繼續(xù)專心地染著棉線,她仔細地把每一捆棉線依次放入缸中,耐心地攪拌著,確保每一根棉線都能均勻上色。陽光灑落在奶奶身上,映出她專注的身影。隨著時間的推移,一捆捆染好顏色的棉線被晾曬在木棍上,那藍靛色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鮮艷耀眼。
奶奶看著這些染好的棉線,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她想著等這些棉線都織成布后,家里人就能都用上舒適的布料了。她一邊繼續(xù)手頭的活計,一邊時不時地抬頭看看天空,仿佛在憧憬著未來美好的生活。過了一會兒,奶奶感到有些疲憊,便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稍作休息,目光依然停留在那些晾曬的棉線上,心中滿是對生活的期待和熱愛。
臭蛋好奇地跑到院子里看著奶奶的線,跑到跟前用手摸了摸已經(jīng)染好的線,沾染了一手的藍色。
“別玩了,這個沾到手上不容易洗掉的。”
“哦。”
臭蛋雖然應(yīng)了一聲,但還是忍不住又摸了幾下那染好的線,看著自己的小手變得藍藍的,他覺得特別有趣,還笑嘻嘻地把手伸到奶奶面前晃了晃。奶奶無奈地搖搖頭,寵溺地看著他。
這時,憐語從屋里走了出來,看到臭蛋滿手的藍色,佯裝生氣地說道:“臭蛋,你怎么又不聽話,不是讓你別玩嘛。”臭蛋吐吐舌頭,趕緊把手藏到背后。
憐語走到奶奶身邊,看著那些晾曬的棉線,說:“這顏色可真好看,等織成布肯定很漂亮。”奶奶笑著點頭,說:“是啊,我也覺得好看。”
祖孫三人在院子里有說有笑,陽光溫暖地灑在他們身上,微風輕輕拂過,那些晾曬的棉線隨風輕輕擺動,仿佛也在感受著這溫馨的氛圍。不一會兒,臭蛋又被別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跑去玩耍了。憐語則幫著奶奶一起整理那些還沒染的棉線,為接下來的染色工作做準備。
天氣暖和起來了,東嶺地里去年掰下玉米棒子的玉米桿還在地里撂著,玉米根頑強地扎在地里,眼瞅著就到春天了,得把玉米桿都燒了,或者拉回來喂牲口,可家里的驢不喜歡吃玉米桿,只喜歡吃谷子桿和麥子桿,地里的這些玉米桿只能燒掉,在燒掉之前要把地里的玉米根拔出來,跟玉米桿一起燒掉。
憐語帶著七歲的臭蛋到地里干農(nóng)活,憐語在一旁用工具把玉米根拔出來,讓臭蛋抱著玉米桿堆成一堆,臭蛋一會兒拿不了太多,只能一小捆一小捆地抱起來,再堆成堆,等玉米根拔完了跟玉米桿一起焚燒。
憐語彎著腰,賣力地將一個個玉米根從地里拔出,汗水漸漸地從額頭淌下。臭蛋則在一旁努力地抱著玉米桿,一趟又一趟地來回跑著,雖然有些吃力,但他依然興致盎然。
“媽媽,我又抱了一捆過來啦。”臭蛋氣喘吁吁地說道。
“臭蛋真棒,小心點兒別摔著了。”憐語笑著鼓勵道。
臭蛋嘿嘿一笑,又轉(zhuǎn)身跑去抱下一堆。陽光愈發(fā)強烈,照得人有些睜不開眼。憐語的衣服已經(jīng)被汗水濕透,但她依然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
過了一會兒,臭蛋跑累了,便坐在一旁的土堆上休息。他看著媽媽忙碌的身影,心里想著自己要快快長大,幫媽媽分擔更多的農(nóng)活。
“媽媽,等我長大了,我就能幫您干更多的活啦。”臭蛋大聲說道。
憐語直起腰,擦了擦汗,看著臭蛋笑著說:“好呀,那媽媽等著臭蛋長大呢。”
就在這時,一陣微風吹過,帶來了一絲涼爽。憐語看著已經(jīng)堆起了不少的玉米桿和拔出的玉米根,心里想著再堅持一會兒就能完成這項工作了。
臭蛋休息了一會兒后,又站起身來繼續(xù)干活。他小小的身影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堅定,仿佛有著用不完的力氣。
終于,玉米根已經(jīng)被憐語拔了一多半,今天來地里就是為了清理完之后方便犁地的,地里的玉米根都被拔完了,玉米桿也被臭蛋堆成了大大的一堆。憐語拿出火柴,點燃了玉米桿,火勢迅速蔓延開來,噼里啪啦的聲響在田野間回蕩。臭蛋看著熊熊燃燒的火焰,興奮地拍著手。
臭蛋想著要是秋天的話就好了,能燒螞蚱、玉米、紅薯等等,螞蚱吃著很香很香,但是沒有母蟈蟈好吃,一肚子的籽,就是不好抓,螞蚱還好抓些。對啊,秋天的時候有好多好多好吃的。但現(xiàn)在還沒有,即使燒麥還需要等一段時間才能,麥地里的麥苗比去年的時候顏色深了些,長高了些,但距離抽穗還早,至少要等上一個多月才能。
等著玉米桿燃燒完之后,就跟著憐語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