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山位于東平州地界，亦被稱為安民山。

藍盛對于地理什么的研究頗少，但京杭大運河的資料，提及過此地是黃河、濟水、汶水三條河流匯聚之地，多水患而唯有山坡高初可住人，一度成為了當地百姓或是過路人的避風港灣，便得了安民的稱呼。

加之此前洪武二十四年時，因著明建都在應天府而使得北方運道的作用減少，也有不少消息傳到工部對于此地水流淤積的隱患。

對了，水泊梁山亦是位于東平州，同安山距離相近。

而《水滸傳》便是在元末明初成書，雖然藍盛還未真的見到過此書的完整版，在市井里偶然聽過一些段落。

他對于暗渠要將總部安在此也別有一番看法。

江湖上的人嘛，總歸要比廟堂里更快聽到風雨。

此次前往安山走河道肯定是要快些，趙明懷特意包了一艘私家船給三人休息，倒也免去了隔墻有耳等麻煩。

“藍大人，您方才為何看著兩岸的風景嘆息？”趙明懷不知道何時站到了藍盛的后頭。

藍盛打了個機靈，怎么習武之人走路都是沒有聲音的。

甲板上涼風習習，昭告著冬季將至。

若不是那船艙里頭的氣氛太過沉悶了，他至于跑來吹冷風嗎？

趙明懷居然還好意思問他嘆息什么？

“只是難得有機會能靜下心來好好欣賞偌大的江湖，感慨感慨罷了。”藍盛看似敷衍了趙明懷一句，但這江湖二字倒是咬了下音。

是啊，江湖，一個不會出現在正史上的地方，卻又是每個朝代不可或缺之景。

“哦，看樣子藍大人對江湖頗有向往？我此前在美人莊內可就聽聞過藍大人作的詩詞，不知今日可否有幸再聽一二？”眼看藍盛還未反應，趙明懷又笑著拿出一壺酒盅遞給他繼續道：“據說大唐的李白最是喜酒，酒后句句都成名詩，那今日我也借酒向藍大人討上一首?！?

前腳還跟著是個詢問的口氣，后腳就直接把藍盛夾到了火上。

趙明懷這人真是不好相處，想到一出是一出。

藍盛眼下這酒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一道水花掀起波瀾，滴滴皆落在藍盛的腳邊，似乎是為了應上此情此景。

“我本借風南北行，欲見江湖多快意。初入姑蘇險象生，應天府外也是非。長生之道不得名，暗渠之中見安山。身在綠林聞龍吟，廟堂與我何時歸?！?

藍盛索性一屁股坐在甲板上，給自己灌了一大口酒，也不知道自己作詩到底是個什么水平。

但從心底表達的意思是，我本來想借朱元璋的風在南北游歷一番，也好見識一下江湖上的自由瀟灑，其實也就是想要借機會跑路。

卻沒想到剛進入蘇州就遇到了這么危險的境地，果然都城外頭的是非可不必里頭要少。

眼下找什么狗屁長生藥的事情還沒名頭呢，又出來個藏在黑暗里的暗渠要我去一趟安山。

而趙明懷即便可以躲在綠林里頭，但身死還不是朱元璋一聲令下的事情，眼下只想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可以回到老朱的身邊表示忠心。

陸劭依舊抱著他那把長刀坐在了船艙之上。

風帶起他飄散的長發，褪去了錦衣衛的外皮，他看上去比趙明懷更有江湖俠士的風范。

也不知道落在這兩個人的耳朵里，這首算得上詩的詩聽上去是個什么意思。

但是趙明懷這家伙肯定聽出了別的意思，不然他不會這么認真看向自己。

“身在綠林聞龍吟，廟堂與我何時歸。藍大人這最后一句確實很有意思，我也想知道暗渠什么時候才能站到朝廷的光下呢?！?

趙明懷的聲音里帶了些傷感，然后默默坐到藍盛邊上開始喝酒。

藍盛突然轉過頭看了眼趙明懷。

暗渠暗渠，倒也是群可憐的家伙，即便今日他們是跟著老朱的旨意做事，可他們永遠都是不能被人知道的存在，所以死了就死了，甚至可能還要被按著罪名而死。

藍盛順勢拍了拍趙明懷的肩膀道：“趙先生雖身在暗處卻是無名英雄，其之偉大即便在當世不可被天下知道，但到了后世自是能被正名的。正所謂錯在當世，功在千秋嘛，暗渠的名字含義可是陛下對你們寄托了真正的厚望啊。”

藍盛的如意算盤，已然從跑路變成了怎么在皇帝身邊茍活。

雖然他不知道歷史是不是會按著建文帝登位，但管他老朱死后是朱允炆還是朱棣還是朱三四五六的，他可不想再自作聰明去跑路了。

不如勤勤懇懇在大明做個好打工仔，也能得到龍氣的庇護，不至于被老天爺給弄死。

“何人！”

突然船身大幅度晃動了一下，要不是趙明懷拉了藍盛一把，恐怕就要落進水里了。

回過神看去，陸劭正和一持長槍的男子在船艙上對峙。

對方一席白衣，帶著斗笠看不清面容，但身上的戾氣很重，哪怕是藍盛不懂武的人也能感受到濃濃的殺意。

“沒想到殺手榜上赫赫有名的槍王慕羽，現在都要摻和進我們暗渠的家事中了?！?

趙明懷腳尖輕輕點地就飛身到了陸劭的身邊。

慕羽的聲音有些沙啞，“趙老二，我想你誤會了，這可不是你們暗渠的家事，畢竟有人發布了江湖令，懸賞一千兩要拿你們三個的人頭?！?

趙明懷的神色變了下道：“才一千兩就要拿三個人頭，你堂堂槍王也接？缺錢缺成這樣的話，要不我給你兩千兩，你替我回去把發布江湖令的人給殺了？”

慕羽的槍立在身前，雙手則是背在身后道：“聽著很心動，若是換做之前我倒也愿意送你趙老二份人情。不過這次的令上可是說了，你跟朝廷牽扯了不少關系，還要帶著錦衣衛去安山，好好的一個暗渠馬上都要變成宮里的爪牙了，實在令人痛心啊?！?

趙明懷笑道：“這你也信？”

慕羽指了指陸劭卻是對著趙明懷道：“所以這不是特意來問問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