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論覺得一定有什么東西悄悄改變了。
要不然王司徒怎么會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向他呢?他幾次看向他,都是一副欲言又止想張口又不敢說的表情。
宣姬很乖巧地跪坐在他旁邊,作為柏家婦的身份出現在這種場合。
他在大漢的第一個年夜飯是在王司徒府上度過的。
這年頭的美食沒什么好吃的,但桃湯和椒柏酒據說還不錯。這是從楚地上傳來的風俗。元旦服桃湯,能厭服邪氣,制御百鬼。椒柏酒即椒酒和柏酒,椒是玉衡,柏是仙藥。
柏論偷偷喝了一口仙藥。
嗯……
就是一股花椒水的味道。
仙不仙柏論不知道,但是一定可以去腥。
王司徒說了些贊詞恭賀新年后,年夜飯就正式開始了。
作為目前擁有大漢的最高行政權的司徒王允,他家的年夜飯是不會不好吃的。
雞鴨魚一定不會少。
雖然已至寒冬,但是竟還能在司徒府上見到新鮮的蔬菜。
包括黃瓜秋葵等。
除此之外,每個人的盤子竟還能分到一小塊的西瓜!不過這個時候的西瓜不能跟現代比,要不是宣姬說,柏論都不敢認。
司徒府的年夜飯上邀請了不少貴客。
因而當宴席真正開始的時候,真正去敬酒交流都是那些權貴。
沒有人在乎柏論。
沒有人會在乎一個劍客。
哪怕他曾經贏過了都亭侯。
他那方小桌就靜靜地擺在最末位,顯得有些清冷孤單。
不過當事人柏論一點都沒感受到孤單,他吃吃喝喝,熱騰騰的羊湯順著食管灌進胃里,令身體都生了一股熱氣。
年夜飯過完,王司徒派了一輛馬車送柏論回去。
宣姬突然開口道,“妾方才在宴席上吃多了,想隨便走走消消食。郎君可愿相陪?”
柏論看了宣姬一會。
不明白這妹子為什么有馬車不坐要走回家。
也行吧。
走就走吧。
今天夜里也在下雪,路上看不到一點光,走過了一段距離后零星地能看見幾盞油燈。
畢竟已經過年了。
平時再舍不得油錢的,今天也得奢侈一把。
但周圍還是很安靜。
這種安靜的環境下,孤男寡女地一起待著就很顯得有些曖昧緊張了。
雖然這個寡女才十四歲。
雪地松軟,宣姬步子走急了,差點一下子栽下去,她驚呼一聲,然后又在一瞬間被柏論摻住胳膊。
她抬頭看向扶住他的人。
柏論臉上的神情顯得有些擔心,“你沒事吧。”
宣姬:“……”
就那么一瞬間,妹子的眼眶立刻紅了一大圈。
【——???】
柏論瞪大了眼睛,慌忙間有些不知所措。
她哭什么?
“是你自己摔倒的!我真沒推你!”
宣姬看著他撇了撇嘴,她原本還沒哭的,在柏論那話出來之后,她張了張口,仰頭一下子哭得好大聲。
柏論:“……”
考慮到這個時代的女性并不會寫什么小作文來冤枉人,于是柏論想了想,真的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輕浮孟浪的舉動了。
【會不會是我剛扶了她一下,所以她覺得我在占她便宜?】
神劍:【我覺得你可能有點想多了。】
妹子哭了一會,然后擦擦眼淚地說了自己傷心的原因了。
“我想回家。”
“以前過年的時候,母親都會給我煮一大碗桃湯的?!?
……那東西有什么好喝的?
柏論腹誹了一句,不過也沒敢說出來。
但他依然有點不解風情。
他張張口:“……你不是剛從司徒府上回來嗎?”
妹子看了他一眼,眼淚又要下來了。
“那里才不是我的家!”
“誰要認他當爹了!我又不是沒父母!”
柏論張了張口,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過了好久后,他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然后很小聲地說了一聲,“對不起……”
……這其實不是柏論的錯。
按照冤有頭債有主的說法,這事應該怪在王允頭上。
可是似乎沒有人會責怪王允。
大家只會贊揚王允為國之計深遠,反而會來責怪她不識大體不懂國情。
宣姬抽抽鼻子,又擦了擦眼淚,再揉揉臉讓自己再變成一個端莊賢淑的模樣。
就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柏論府上還是燈火通明。
張渠讓府上的其他人吃過了年夜飯后就去休息,這天寒地凍的也別守歲了。他自己留了一盞燈在外面等柏論。
“郎君!”
遠遠的,他就看見柏論攙扶著宣姬回來。
他連忙迎上去:“天氣這樣寒冷,司徒竟也沒給您準備馬車嗎?”
呃……
這個問題。
柏論下意識看了一眼宣姬,接著開口對張渠說道,“是我自己想散散步。”
……這天氣散什么步?
張渠愣了一下,順著柏論的目光看了一眼宣姬,發現這妹子的鼻尖和眼眶都是紅紅的。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因為哭過。
“先進去再說吧?!睆埱膊辉僬f什么了。
柏論準備先把宣姬送回房。
一路上張渠開口說道,“我準備了姜湯,喝一點祛祛寒?!?
“按照荊襄之地的舊俗,我還包了餃子。”
“郎君多少也吃一點,嘗個味道。”
柏論眼睛一亮:“餃子!”
“還有餃子呢!”
他在司徒府上都沒見到!
張渠:“我也是聽人說的。都說荊襄那邊的人過年有這個風俗,所以我特地學了學。不過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樣?!?
這是什么話?
餃子能包得多難吃?
每一個餃子之神都會保佑包餃子的人。
嗯……
柏論想了想,又轉頭看向宣姬。
他看著她,似乎是在思考應該用什么樣的稱呼來叫她。
宣姬眨眨眼。
過了會,柏論問道,“阿妹要不要一起來吃幾個餃子?桃湯沒有,但是有張伯煮的姜湯?!?
“……阿妹?”
“是。”
柏論點點頭,他道:“我孤身一人漂泊至今。你們都是我的親人。張伯是我長輩。你年齡尚幼,我自當以兄妹待之?!?
張渠一怔,“……郎君?!?
宣姬有點想不通。
她思考一會,在柏論身上上下打量一番。
“你是不是真有疾?”
“哈?”柏論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