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她怕這次柏論心情不好嗎？
宣姬腹誹著。
雖然柏論看起來頗為溫和，但是當奴婢的也不能真把自己凌駕于主人之上。她雖然是一位貴女，但現在的處境其實跟院外的那些奴婢也沒什么區別。
唯一的區分大概就是她是一名看起來比較體面的奴婢吧。
柏論的心情好不好宣姬不知道。
察言觀色從他目前的神色上來看也看不太出來。
這位主人背對著他，似乎是在從自己的衣柜翻找著什么東西。
對于柏論的事她其實不太了解。
她只知道他是王允手底下還未歸心的一名劍客。
所以王允才會讓來對著柏論使美人計。
她只知道柏論會天天早上光鮮亮麗地出去，然后中午灰頭土臉地回來洗個澡睡個午覺，睡醒后又把自己關在書房里。忙忙叨叨地不知道在干什么。
晚上洗漱后睡個覺。
第二日再重復如此步驟。
……
現在柏論從衣柜里找出了一些貂裘被褥等御寒之物，然后轉身抱著厚厚的一沓先放到床上。
他對宣姬說道，“你將這些東西往下分一分。衣服雖然不太合身，好歹能御寒就行?！?
“天氣冷了，盡量減少活動?！?
“打掃也不是每日都要做的。看得過去就行?！?
“能不出門盡量就不出門，能躲在屋里就盡量躲在屋里。”
“還有要洗衣服的，先煮一鍋熱水再洗吧。不要怕炭火不夠，大不了我去找司徒多要一些就是。”
柏論的衣服都是王允送過來的。
入冬后更是一連往他的府上送了好多東西。
不過就算司徒大人再恩重柏論，也不會想到要給他府上的婢女送東西。
他自己的府上還沒有呢！
雖然她們如此悲慘，但這已經算是古代普通人過的比較好的一列了。雖然衣服不足以御寒，但畢竟是一戶主人的體面，多少也會讓她們穿得光鮮亮麗些。有一身得體的衣服可以蔽身。
更貧窮些的，衣服也不夠穿，只能一家人都窩在一起，靠著彼此的體溫哆哆嗦嗦地熬過一個冬天。
還有些人熬不過去的。
一片雪花一落，一間茅屋里就又留下一個凍僵的尸體。
此刻宣姬有點發愣。
“……郎君的意思是，要將這些衣服分給下人？”
“對啊。有什么問題嗎？”
“……沒什么問題。”
宣姬轉身去看那堆東西了。
呃……
她稍微比劃了一下。
然后又轉身看向柏論，“郎君的意思，是要我不成體面地把這些東西全部抱走嗎？”
柏論一僵。
似乎也意識到了什么，然后他連忙開口說道，“我先抱到你房間，你往下分一分。叫她們直接到你房間來拿。”
宣姬在整個過程中一直都是有點恍惚的狀態。
一直到柏論從她的房間離開后，宣姬都沒反應過來。
在她的房間里，柏論的眼神既沒有四處亂瞟，舉止更沒有什么輕佻無禮的舉動。似乎他來她的臥房就只是單純地放個東西。當然他也不必有什么輕佻無禮的舉動。
畢竟她在名義上早就是他的人了。
別說是她，就是這府中任何一個奴婢。只要他一句話，不管愿不愿意，她們都得脫下衣服來供他取樂。
但這是一個性情端正的人。
可是再端正，宣姬也沒想到柏論竟會把自己的衣服分給這滿屋的奴婢。
他雖出身卑微，但畢竟得司徒王允看中。
身份地位與她們早就不一樣了。
宣姬一個人思考了良久，她想了想，然后又從自己的衣柜里挑了一些衣服出來。
她畢竟不同于其他婢女。
宣姬是貴女，以前的身世雖不可提及，但她名義上仍是王允的義女。他送給柏論的賞賜，其中肯定有宣姬一份。
而現在，這個王允的義女在做著二五仔的工作。
“我知道你們先前大多出自司徒府?！毙Э粗齻?，心平氣和地說道，“可是你們要清楚這世間誰對你們好。世道逼迫你們，所以你們成了奴婢。公卿輕賤你們，所以你們被當成貨物一樣被送給他人?！?
“但是郎君與其他貴人是不一樣的。到了這里后，可還有人打罵你們訓斥你們？”
“他今日叫我過去，特地吩咐我，讓我拿一些他的衣服分給你們御寒。郎君待你我，都是一樣的。你們要記得郎君的恩情?！?
“他日若有司徒府的人打聽郎君的事，你們回答必要以郎君為重?！?
“這不是在害你們。”
“若郎君出事，我們的下場只會是再輾轉被送給下一個人?！?
“我們能有這么好的運氣，能遇到下一個還有如柏郎君一樣品行的人嗎？”
柏論完全不知道宣姬在他府中幫他立威的事。
但是他知道雒陽那邊的戰績。
這些都是張遼過來跟他說的。
關東聯軍的戰績其實一般，比如前幾日駐扎在河陽津的王匡被董卓一頓爆錘。袁紹是關東聯軍的盟主，這貨的戶口本被董卓砍了大半，結果一年到頭關東聯軍的戰線也沒往西多推進幾城。不知道是袁紹不太能打，還是他沒有一點復仇之心。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據說天將猛人。
董卓遇到了一個面對數萬步騎突至都面不改色的猛將孫堅。
所以調兵遣將，準備把他留在長安城的軍隊調過去。
呂布一定會去。
至于張遼和高順去不去……
再看吧。
長安城里總得留下一支軍隊。
要不然萬一這些公卿造反呢？
王允瞥了一眼宣姬的肚子，他神色冷淡，端莊肅穆的臉上不怒自威。
只叫人對視一眼，就能讓人膽戰心驚。
密閉的房間里王允和宣姬二人。
而宣姬已經跪了很久了。
她悄悄挪了挪腳，感覺自己的腿已經發麻了。
終于。不知道過了多久后，王允開口了，“他既與你多日纏綿，為何你這肚子卻始終沒有動靜？”
呃……
宣姬一愣。
然后她瞪大眼睛，痛心疾首地往下說道，“柏郎君有疾??！”
——?。?
王允繃不住了。
他張了張口，有點難繃。
宣姬繼續往下說道，“柏論貪好美色，府中婢女寵幸良多。難不成，全是姐妹們的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