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戲班子
- 開局一個碗,推翻大明朝!
- 呂玄德
- 2110字
- 2024-01-17 21:10:39
楊算被這話說得沉默了。
他這幾日看了縣衙里的賬冊,朝廷攤派下來的遼餉,比往年的賦稅還多,兩項加起來一年就得把老百姓敲骨吸髓。
西北地方,糧食產量比不過江南,攤派卻是一樣的份額,這哪兒遭得住?
再這樣下去過個十年八年,哪怕好年景也是黃巢張角遍地走啊。
面前這小子似乎……
想當張角黃巢?
在楊算沉默的當間,李弘掏出一本小冊子,攤開拿到他眼前。
“先生,這是我這些時日所作的文章。”
楊算瞥了一眼,淡淡道:“放下吧,我抽空看。”
李弘說道:“先生,不是課業作文,是我這些時日在鄉下走訪的調查結論。”
楊算很疑惑地拿起來讀,文章不長,就十頁多紙,擔楊算的眉頭隨著內容一會兒緊皺一會兒舒展。
“這文章的確是你寫的?”楊算讀完問道。
“是我寫的。”李弘一點都不覺得害臊。
整篇文章基本就是抄的教員在1925年12月1日和1927年3月所作的兩篇文章,結合自己的所見所聞搞出來的魔改版。
大意是大明的社會矛盾雖然還沒有到達不可調和的地步,但已經到了臨界點,只有發起農民暴動才能打破舊秩序建立新秩序。
李弘讀這兩篇文章的時候還是在大學時期,到現在具體內容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只記得其核心思想和十四件大事。
但是已經足夠楊算這個大明的儒生震撼了。
“請先生斧正。”李弘笑道。
楊算不理他,收起稿紙離開了。
大明是個什么樣子,尤其遼東是個什么樣子他是知道的。
然而江南士紳一點警覺都沒有,整日除了參加文會就是搞黨爭。
皇帝也是個沒擔當的,這才一年時間已經換了三任首輔。
在此刻大明的所有士大夫眼里,遼東的韃子只是一時之患,零星的農民起義也只是疥癬之疾。
該吃吃該喝喝,該黨爭黨爭該受庭杖受庭杖,大明一片欣欣向榮。
“真的如此嗎?”
楊算在心里自問。
當初在咸寧城外和李弘討論的時候就有過動搖,如今冒了縣官,看到大明的基層是個什么樣子之后,楊算對大明的的未來表示深深的懷疑。
自古皇權不下鄉,但實際上此刻的大明皇命有時候連縣衙都出不去。
如果縣里的地頭蛇不配合,他一個光桿縣令能做什么事?
反倒是李弘去鄉下詐騙了一番之后,那些鄉紳都變得聽話了起來。
夜深了,楊算點著燈,拿著李弘的手稿看了又看,提筆又放下,放下又拿起。
起初,他是想一一駁斥李弘文章里的觀點。
可他發現辯駁不了。
到了后半夜,楊算終于下筆。
不是駁斥,而是站在他的視角給李弘的文章找補。
畢竟李弘穿越前是學工科的,寫文章比起楊算來還是差了點,雖然意思都表達清楚了,但是有很多缺漏。
一直寫到快天明,楊算才放下手中的毛筆,重新謄抄之后熄燈睡去。
因為睡得太晚,楊算早上起晚了,罕見地沒有按時坐堂。
等他起來,日已上三桿。
一個仆人在他洗漱時敲門道:“堂尊,這是黃員外的請帖。”
“黃員外?我不認識什么黃員外。”楊算一邊擦臉一邊問:“來人可說自己從哪兒來?”
他還是有些擔心是不是李鏡典的同年好友。
“回堂尊,是黃家村的黃員外,來人說他家的管家。”
楊算放下心來,但還是疑惑:“帖子拿來我看看。”
打開請帖看過之后,楊算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吩咐仆人把李弘叫來。
“先生,您找我。”
李弘知道楊算晚上肯定讀那篇文章到很晚才睡,不然不會起這么晚,特意早上起來吩咐廚娘熬了一碗粥,此刻端來。
楊算把請帖遞給李弘:“你干的好事,自己看吧。”
李弘接過,樂了。
這黃員外居然要過五十四大壽。
哪兒有人要過五十四的?
明擺著找理由請客嘛。
“先生去嗎?”李弘問道。
“我去作甚?話都是你說的,我去豈不露餡?”楊算邊吃粥邊回道。
李弘想了想,請求道:“先生,師爺再借我用兩天。”
“隨你。”楊算同意。
……
三日后,李弘帶著師爺和禮物重新來到黃員外家里。
一進門,章才茂就拱手道:“縣尊公務繁忙,走不脫身,特委托我來給黃員外拜壽,還望見諒,還望見諒。”
前幾日李弘來洽談合作時,黃四平早已把他當成了楊算的心腹學生,加上師爺往往也是縣令的是心腹,黃四平對來者很滿意。
這縣令雖然沒有親自到場,但還是重視自己的。
“哪里哪里,今日師爺和小前輩肯光臨寒舍,我也感到蓬蓽生輝呀。”
一番互相恭維之后,李弘和章才茂落座。
今日黃四平還特意請了戲班子,唱的都是祝壽的戲。
陜西梆子寬音大嗓,直起直落,祝壽的歡音腔歡樂明快,剛健有力,看得李弘這個看慣了現代娛樂的人也拍手叫好。
只是,臺上有一條看起來有些纖弱的身影,身段和唱腔都是極好的,但在一眾關西大漢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臺戲落幕,李弘向身邊的黃四平道:“黃員外,你這請的這班子真是有趣,臺上這少年身形如此單薄,唱腔卻能如此雄渾有力,真是不簡單吶。”
黃四平笑呵呵說道:“小前輩有所不知,這是我們這最有名的班子,最絕的就是小前輩看中的這少年。”
“哦?有多絕?”李弘來了興趣。
黃四平抿了一口茶,道:“這少年母親原是班子里的旦角,過去在鳳縣唱戲時被當地財主看中睡了一夜,不曾想播下這么個種來。這孩子生在戲班,長在戲班,從小學得一身好本領,別看他年紀不大,卻已經是整個班子的臺柱子。”
李弘驚訝道:“哦?有此等本事,為何不去府里唱戲,或是自立門戶,非要跟著這小班子走南闖北?”
黃四平意味深長地說道:“小前輩真是心善吶,那班主怎么會舍得把這么一顆搖錢樹的身契白白放出來,我可是聽說這孩子的母親用自己一輩子攢下來的錢給他贖身都沒成。”
“一輩子?死了?”李弘驚訝問道。
“是啊,死了。”黃四平的語氣里聽不出任何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