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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嫁給洛川 三

公元一九五四年的秋天,伯父和父親終于用掙來的錢,在東城外購置了一幢小院,院內只有兩間瓦房,由于年久失修,從屋子內抬起頭,能看見屋頂外面的藍天。三個大人非常高興,搬家時買了一掛鞭炮,伯父抱著我,我用香火把鞭炮點燃。緊接著伯父和父親又買了五畝地,還買了一頭毛驢,沒有石槽喂毛驢,老大便在院子里栽了一個石礅,把毛驢拴在石礅上,用盛面的笸籃喂驢,毛驢把笸籃里草料吃完后等不到老大為它重新拌料,驢脾氣犯了,用蹄子把笸籃踩爛。后來,伯父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一口破鍋,老大拾了一些磚頭把鍋支起來,按時給驢喂草料,驢脾氣沒有再犯。

最高興的要數媽媽,有了毛驢以后,媽媽不用再抱硙桿(人推石磨磨面),媽媽那次血崩跟她無休止地干重活有關。那是一段相對而言比較平和的日子,老大砍回來許多藤條,用藤條做苫蓋,把兩間瓦屋重新翻修了一遍,屋子里下雨天不漏雨了,然后糊了頂棚,用白土把四面墻壁刷白。五畝土地只是一個象征,地里干活用不了幾天。熱天沒有紅薯可賣,老大便挑兩只瓦罐,去阿寺村販蘋果,蘋果在當年屬于稀罕,用條筐裝蘋果容易碰傷,用瓦罐裝蘋果是老大的發明。

有時,老大也去洛河畔販小瓜,販梨販桃,實在沒生意可做時便跟人家打短工,反正很少看見老大閑著,為了經營那個小家老大老媽受盡了煎熬。

媽媽繼續賣豆芽菜,媽媽的豆芽菜在鳳棲城賣出了名氣。有時,也有許多熟悉的客戶攆到家里來買。媽媽過完秤后,總給人家多抓一把。媽媽的人生理念是,自己多下些苦,不能讓別人吃虧。媽媽那次生病以后,老大堅決再不讓媽媽下溝擔水,而是打制了兩只馱桶,用毛驢馱水。馱水也不讓媽媽下溝,院子里放兩口大甕(水缸),老大白天做生意晚上馱水。有時顧不過來也買水,媽媽總跟賣水的彈嫌,嫌人家桶太小,水不滿。

轉瞬間到了種麥子的季節,那是伯父和父親逃荒到洛川以后,第一次在屬于自己的地里種田,自家一頭毛驢沒有辦法耕地,又借了別人家一頭毛驢,耕地的犁鏵、耱地的耱都是借別人家的,父親在前邊牽驢,伯父犁地,媽媽手里拿著一把镢頭,把犁起來的土疙瘩打碎。第三天下午,老楊叔扛著種麥子的耬,為我家搖耬種麥。

一九五五年,我家的麥田里終于有了收成,好像那一年風調雨順,地里的麥子長勢喜人,割麥子以前,老大就在集市上買了一只裝糧食的囤,家里太小,便把糧食囤放在伯父住的土窯里,碾麥子的場也是借用鄰居的,鄰居的麥子碾完以后,我家的麥子才開始碾。

不論怎樣,收獲的季節總給人一種喜悅,媽媽特意蒸了一鍋過年才吃的大白蒸饃,到地里去給伯父和父親送飯,擔子一頭挑著盛米湯的瓦罐,一頭挑著裝蒸饃的條籠,兩根長辮子在身后有規則地擺動,我一路小跑跟在媽媽身后,聽媽媽唱打更歌:

一更里睡下二更里起

三更里套上毛驢去碾米

四更里做飯五更里送

娃他大在圪梁梁上受死苦(干活)……

我喜歡跟大人們一起在地頭吃飯,那是人生中絕無僅有的一次體驗,不遠處的墳堆上,蹲著一只狼,伯父和父親全不理會,一邊吃飯一邊談論著老家關中的小麥一望無際,四面八方的麥客趕到關中割麥掙錢。

吃完飯媽媽也要割麥,父親不讓,說只有一點麥子,都不夠兩個人一天割。伯父說,你回家歇著,再不要累著。

那一年我們收獲了兩石麥子,好像屯里沒有倒滿,以后伯父又從集市上買了一些麥子,把麥囤灌滿,伯父說,災荒年間一斗黃金換不來一斗糧食,這些糧食先不要吃,以備災荒。

剛收完麥子沒有幾天,工作組三番五次來我家,動員我們入社,那時好像叫做農業合作社。我們全家入社那天,伯父牽著毛驢,我騎在毛驢背上,老大手里拿著地契,臨出門前我看見媽媽坐在炕上,嗚嗚地哭。媽媽主要舍不得那頭毛驢,毛驢能推硙子碾米,幫媽媽減輕負擔。

七月天,媽媽又為我生了一個妹妹,從此后我便跟著伯父去睡,不過每天都能見到媽媽,每次回家我都爬上炕,掀開炕角的小被子,看酣睡中的妹妹,甜滋滋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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