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以身入局
- 晉末亂賊
- 麥蝦
- 2248字
- 2023-12-17 17:16:23
初夏的雨來的快,去的也快,午后沒過多久就已經放晴了,諸葛暖用過午膳后便在屬于自己的庭院里小憩。
諸葛府的這處庭院很安靜,作為諸葛家年紀最小的嫡女,平時只有諸葛暖自己和幾個侍女住這兒,此時她一邊煮茶,盯著閣樓檐上瓦片滴落下的水滴,一邊回憶早上的事。
只見身處檐下的女郎面容秀麗清純,由于是在家里,衣著便不像在外那般嚴實,她跪坐著,窈窕的身段將寬松的衣裙緊緊繃起,裙擺的褶皺也顯露出來一抹渾圓美好的弧線。
面前擺著一座幾案,上方正煮著清茶,溢著清香的水汽裊裊升起,襯得坐于后方的女郎似是仙女。
自打曹敬安走后,諸葛暖也失了再待在太學的心思,回到家,她便將早上之事說與了阿父聽,卻被阿父說教了一通,叫她今后不要再去太學,這使得女郎有些委屈,心境出現了一縷難明的煩躁,煮茶時都難以心平氣和。
諸葛暖一雙杏目盯著逐漸沸騰的茶水,不禁又想起了早上與曹敬之間的對話。
其實以往她去太學的次數并不多,而且也知曉阿父不喜她在外拋頭露面,不過自從年初開始,阿父不知為何總是告假入宮,就給了她數次機會出入太學。
但今日是她與曹敬第一次說話,起因卻是曹敬痛揍了那賈巡,對于賈巡,與對那些國子學的權貴子弟一樣,諸葛暖心中總有一絲嫌惡之感,許是在太學待久了的緣故罷。
這時有侍女經過回廊,來到諸葛暖煮茶的幾案前,行揖恭敬道:“稟女郎,府外有位李夫人拜見,她說她是曹敬安的嬸嬸,欲求見女郎一面?!?
“曹敬安的嬸嬸?”諸葛暖回過神,從案席上起身:“快請!”
......
嬸嬸李氏站在諸葛府外心急如焚,畢竟她與諸葛家的女郎互不相識,只報出侄兒曹敬的名字,也不知人家愿不愿意見她一面。
夫君被誣告入獄,美婦人是毫無辦法,意識到侄兒靠不住,情急之下便喚家仆駕車出門。
馬車走到半路,李氏方才醒悟過來自己尚未決定要向誰求助,也不知要向誰求助,這下是徹底地慌了,兜兜轉轉最終還是奔著諸葛府而來,比起旁人,希望大郎的名字能有些薄面。
只見上一面就好......嬸嬸心中祈禱著,她再無其他的辦法了。
見到前去稟告的家奴歸來,并帶回了諸葛家女郎的邀請,嬸嬸連忙低頭整理了一下著裝,跟著家奴進了諸葛府,來到屬于諸葛暖的庭院。
初見諸葛暖第一眼,嬸嬸便訝于她的美貌,暗道不愧是出身大家族,相貌果真不是尋常人家的女郎能比擬。
且看諸葛暖生著一張鵝蛋臉,皮膚很白,盡管身上穿的衣裙顏色不太艷麗,但勝在身段婀娜,衣襟鼓囊囊的,而且那雙杏眼似有媚態,嬸嬸與她四目相碰,也恍惚了一下。
來不及回應諸葛暖的入座邀約,嬸嬸的眼眶便忍不住發酸,還未穿過回廊就已泫然流涕,以一種極低的姿態跪伏在地,這倒是令諸葛暖嚇了一大跳,連忙將李氏扶起入座。
席間,李氏淚如泉滴,傾盡所能地訴說著自己的來意,以及曹敬二叔的冤案,聲稱自己已無路可走,望女郎能夠幫忙想想辦法。
沒來由的,嬸嬸內心閃過一絲害臊,畢竟自己是長輩,此刻卻要向小自己許多的年輕女郎求助。李氏暗罵自己一聲,這份心思轉瞬即逝,瞬時便被救夫心切的急迫心情所覆蓋。
諸葛暖為李氏倒了杯熱茶后,跪坐著認真聆聽,得知曹敬二叔被押時不免目露驚疑,朱唇張作圈形。
面對李氏的哭訴與帶著乞求意味的目光,諸葛暖坦然應對,安撫李氏的同時,秀眉緊鎖著。
不論她再怎么不問世事,終歸是出身瑯琊諸葛氏,她知曉“妄稱圖讖,指斥乘輿”的罪名有多大,一旦被牢牢地扣上,與曹家相關的人誰也逃不掉!
但,諸葛暖是心余力絀,不論是不是誣告,這事都不是她能夠去左右的,況且諸葛家,即使是從滅蜀之役回來的祖父諸葛緒,猶尚不能插手此事。
安撫好曹敬的嬸嬸之后,諸葛暖像是下了什么決心般,道:“李夫人暫且在我這小院住下罷,我命人為卿收拾一間干凈的屋子?!?
嬸嬸有些奇怪諸葛暖的挽留,便不好意思地推脫了一番。
見狀,諸葛暖稍顯著急地暗示:“我這庭院平常沒有人來,夫人在此住下,外人是不敢擅入的?!?
嬸嬸不笨,聽出了諸葛暖的言外之意,駭然之情形于顏色:“女郎是說曹府恐有禍難,官府會來抄家?”
諸葛暖抿著唇,輕輕頷首:“應該不至于抄家,關禁難以避免罷?!?
李氏當機立斷,謝絕了諸葛暖的挽留,倉皇不定地出了諸葛府,跑上馬車后急忙令家仆駕車回家。
茫然若失地出門,慌慌張張地回家,半天下來,李氏早已精疲力倦,只因她放心不下家里兩個尚在髫齡的幼子,生怕兩個孩子出了什么意外。
一路顛簸,李氏終于趕回了曹府,剛下車,美婦人恍如被抽離了魂魄,腿根子一陣發軟,差點摔倒,有隨行的侍女急忙扶住她,被李氏抬手推開:“滾開!”
李氏急奔而來,滿臉焦急,卻是見到曹府外已是圍滿了官府胥吏,個個兇神惡煞,宛如手握屠刀的劊子手,而曹府大門也被貼上了封條。
“幺兒!”李氏哀嚎一聲,有仆人聞聲從圍堵里擠出,迎著李氏、不顧胥吏阻攔奔回了曹府。
有胥吏欲阻攔,被同僚制止:“讓她進去罷,告訴她們,曹晃已被押,曹府其余人暫且關禁,不得擅離!”
嬸嬸心緒不寧地跑回府內,眼里蓄滿了淚水,唯恐慢上一步,兩個幼子就會離自己而去。
終于,她在前廳見到了和自己的侍女呆在一起的兩個孩子,周圍有胥吏佇立,但嬸嬸早已無暇顧及旁人,上前緊緊抱住一兒一女,淚水頃刻流出。
“汝等在做什么?我夫君是被誣告的,汝等豈能在府內放肆!”見到了心中牽掛的兩個孩子,嬸嬸松了一口氣的同時,要強的性子也上來了,指著幾個胥吏痛罵。
沒等嬸嬸怨天怨地,有胥吏走來,毫不客氣地說:“曹晃的侄子曹敬人呢?”
“大郎?”嬸嬸愣了一下,緊了緊懷里的兩個幼子。
瞧嬸嬸茫然的模樣,胥吏冷哼道:“曹府內不見曹敬身影,此子可是偷偷逃出了府外,亦或被汝等藏了起來?從實招來!”
“......大郎,逃走了?”嬸嬸心神恍惚,面露難以置信之色,余下的只有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