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這場鬧劇已經隨著季昂的離開而淡去,可是沒幾天之后,我又在學校里遇到了他。
這次是一整套黑色的運動套裝,肩膀上挎著一個巨大的訓練包。
真是該死的帥啊。
來來往往的人有不少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想要知道這個明星運動員為什么會出現在教學樓里。
「柳意莎!」他站在走廊里,喊著我的名字,「我有好消息想要和你分享。」
我就是一個意志不堅定的人,非常容易搖擺。
尤其喜歡被別人懷著艷羨的目光注視著。
所以當我和季昂面對面坐在餐廳的餐桌邊時,虛榮感得到滿足,我對季昂的態度也稍微好了一點,「說吧,什么事?」
「你還記得那天我和你說的外訓的事情嗎?」他隨手把我的奶茶戳開了口子,遞到我的面前,「我拿到了外訓的機會,然后就可以準備比賽了。」
想來也是經過了不少努力,看他那幾乎無法抑制的嘴角。
但我只是冷漠地回應道,「哦,恭喜。然后呢?」
他的笑容垮了一半,隨后又強行地續上了原本的弧度,
「我要外訓兩個禮拜,期間都不在學校里。不過下周五有個表演賽,你要來看嗎?」
那雙亮亮的眼睛直視著我,讓我沒辦法拒絕。
其實現在想來,我對他的這種態度,根本就是因為我們不是一路人。
他太明亮了,不該和我這樣墮落的人為伍。
不該擁有他,也不該毀掉他。
所以我模棱兩可地答應了他,「看我到時候忙不忙吧。別期待,不一定去。」
不過從他一瞬間點亮的眼神來看,他怕是已經確定了我必定會去。
也不知道這個選擇正不正確。
明明沒有打算和他糾纏上的,可是他這個人怎么這么煩呢?就像一只金毛,只要稍微對他好一點,就會拼命沖你搖尾巴。
回到家后,我開始克制不住煙癮,一支又一支,煙屁股全部捏滅在陽臺的水池里。
手機突然亮了,來信息的是備注為“爸”的人。
「明天有個酒會,西川集團的董事長。過來陪一下。」
「生活費已經打到你賬戶上了。」
我從洗手臺邊摸起手機,解鎖,看見了手機銀行跳出來的短信。
很大一筆錢。對我來說卻也只是數字。
會換來什么呢?
大概是長達24小時的自我厭棄。
觥籌交錯,虛與委蛇。
堆著麻木的笑,忍受那些粗糲的大手從我的皮膚上劃過。
肩頭,腰際,大腿,還有像條滑膩的蛇一樣鉆進我的手里。
嘔吐。逃離。逃離不成,繼續觥籌交錯,虛與委蛇。
這就是柳意莎的生活。
最后一支煙。我摁亮打火機,忍不住地干嘔。
打開微信,我在對話框里回復了一個「好。」
「穿得好看點。」那邊很快就發過來。
又是一筆錢打了進來,沒有任何備注。但我知道那錢是干什么用的。
「知道。」打字,發送。放下手機。
夜色漸漸濃稠,鉛灰色的云團逐漸逼近,將我吞噬。
我幾乎是踉蹌著逃往臥室,從衣帽間里找出那套不屬于我的灰色睡衣。
緊抱入懷,救命稻草似的深吸它的氣息。
這是溺水的我唯一的氧氣。
我又何嘗不想有個人能夠救我于深海,將我納入他的水域。
不必再擔心未知的危險,以及無窮無盡的折磨。
但我從來只會一次又一次陷得更深,被幽暗的水憋嗆至死。
至于季昂……他離我太遠了。天空到海洋的距離有多遠,他離我就有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