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zhuǎn)眼,姒安離開杞城都快一個月了。
今天看到姒呂的信,那熟悉的字跡,只覺得倍感心暖。
姒呂寫信的內(nèi)容很簡單,表達了對姒安的思念,夸獎姒安這么快就找到媳婦,然后就是些絮絮叨叨的廢話,出現(xiàn)最多的當(dāng)屬“等你回來以后”……
習(xí)慣后世的說話風(fēng)格,姒安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寫。
竹簡太重,絹帛太小,寫不下他長長的思念。
想了很久,姒安刪掉絕大部分內(nèi)容,回了一句“我也好想你”,然后寫姜馨有多么美麗、可愛,以及對回家的渴望……
他頭一次對暫時放棄造紙感到后悔。
現(xiàn)實就是如此,誰不是在迫不得已之下茍且偷生?
寫好信,封存好,姒安叫來粟,讓他去送信。
粟關(guān)上門離開不久,房門被敲響了。
“小師弟?!?
“請進。”
李克進屋,隨手關(guān)上門,半天不說話。
姒安問道:“大晚上過來,只是來坐坐?”
“剛才老師叫我和他一起去主持豐收祭祀,還說給我二十個護衛(wèi),到時候自己挑?!?
“大師兄不想要可以給我,我不嫌多?!?
“想得美,那是語兒的嫁妝,可不能隨便送人。”
“所以大師兄找我何事呢?”
李克一直在笑。
“老師親口說的,這二十戶人家,是語兒的嫁妝?!?
姒安由衷道喜:“恭喜大師兄終于和姜語姐姐修成正果。”
“多虧你說護衛(wèi)是嫁妝,老師口誤說了一遍,又不好意思收回去,這才便宜我了,否則,老師不知道要折磨我到什么時候?!?
“誰讓你不走正道,大大方方求娶不好,非要偷偷撩,活該?!?
“我樂意?!崩羁诵Φ馈?
“笑得這么開心,你們之間一定有一個美麗的故事想要說給我聽?!?
“當(dāng)然?!?
這句話讓李克不禁回想起當(dāng)初第一次見到姜語的樣子。
那年他十四歲,若不是自家父親的好友是高傒的家宰,若不是自己確實聰明,他都沒有機會從宋國來到齊國,更別說對姜語一見傾心。
那時候,他只是一個窮小子,什么都不懂,喜歡也不敢說。
總想著,等自己學(xué)有所成,得到老師夸獎,得到叔叔的同意,那時候他才有資格喜歡姜語。
他既幸福,又忐忑地生活在高府,日復(fù)一日的進步。
眼看姜語十五歲、十六歲。
他害怕姜語忽然要嫁人了,還因此狂躁了許久。
直到叔叔告訴他,文姜和姜諸兒的事情。
他才明白,沒人想娶姜姓女子,他懸著的心落下了。
后來聽說姜語眼看無人敢上門提親,偷偷哭過好幾次。
李克忍不了了,偷偷去敲姜語的窗子,對她說:“姜語,我今天來敲你的窗子,不是為了得到你的垂愛,而是想告訴你,這個世界會有很多人像我一樣喜歡你,正在努力走到你的身邊,不要難過,哭泣的你,會變得不漂亮?!?
在姜語打開窗子之前,李克跑了。
直到后來某一天,姜語和李克碰巧單獨出現(xiàn)在花園里,姜語說:“那天晚上,我沒聽清楚,現(xiàn)在給你一次重新說話的機會,再說一遍,只有一次機會,想好了再說?!?
李克勇敢地看著姜語,“好吧,我騙了你,其實我一直希望得到你的垂愛,我要娶你為妻?!?
姜語沒有說話,只是不停的笑,但她的眼眸,什么都說了。
李克還沉浸在美好的回憶里,姒安問道:“你確定只是敲窗子,沒有偷看?”
“狗東西,我怎么可能偷看,語兒的房間里還有侍女呢,敲窗子是我最大的勇氣了,本來我想在窗外說完就跑,又擔(dān)心語兒沒聽見,所以才敲窗子。”
“沒看怎么知道姜語姐姐房間里還有侍女?”
“你以為老師是怎么知道的?”李克白了姒安一眼。
“大晚上去敲人家女兒的窗子,你怎么沒被打死?”
“我是在安慰語兒,給她信心,老師憑什么打死我?”
姒安一愣,“我說你怎么這么浪漫,原來已經(jīng)做好防備,既是示愛,也是安慰,隨時可以改口?!?
李克得意笑道:“語言的藝術(shù)。”
“然后你就被趕出內(nèi)院了?”
“話可不能亂說,我本來就不住在內(nèi)院,只是可以進去請教老師問題?!?
姒安點頭,“老師有沒有定下時間?”
“明年,他希望語兒再陪他一年?!?
姒安想了想,明年正好能完成文字改良,未必沒有等這個好消息的原因。
有這道護身符在,就算有人提姜姓女子的作風(fēng)問題,其他人也會堵住那張嘴。
其他人為什么幫忙堵嘴?自然是高傒把成果全部公開,免費送給所有貴族,請求諸位放過自家女兒。
姿態(tài)是低了一點,但既推廣文字,又賺得人情,還保護自家女兒,一石三鳥。
姒安相信高傒和國懿仲不會拒絕這個交換。
“恐怕也是希望我們完成文字改良,給你加一點底氣?!?
“有道理,小師弟要不要加快進度?”
“老師都說明年了,快有什么用?”
“小師弟,我今晚肯定會睡不著,你說我該怎么辦?”
“難得開心一次,睡不著又何妨?”
為了防止李克拉自己熬夜,他問道:“姜語姐姐知道這個消息沒有。”
“對啊,”李克拍腦門說,“我還沒告訴語兒呢,先走了。”
目送李克離開,姒安趕緊熄燈睡覺,晚點被殺個回馬槍,那就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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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姒安照常起床鍛煉,因為改良文字暫停,今天沒人打擾,姒安可以慢悠悠地練習(xí)。
己季昨晚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也不見起床一起練,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怎么保持健康的體魄。
姒安胡思亂想著,只見姜馨帶著侍女過來,氣勢洶洶,仿佛要找麻煩。
“誰惹我的馨兒生氣了?”
一句話,馨兒的氣頓時消了不少,變得委屈兮兮的。
“還不是你,說出去一趟,三天才回來,父親還說你可能遇到危險,嚇死我了?!?
“是我考慮不周,讓馨兒擔(dān)心了?!?
“昨天回來也不去看我。”姜馨繼續(xù)生氣。
“怎么看,悄悄去敲你的窗戶?”
“啊?你知道了?”姜馨一臉不可思議。
這個消息高傒下令封鎖了,否則姜語和姜馨真就嫁不出去了。
由此可見,李克還能活著,確實是個奇跡。
“昨天大師兄和姜語姐姐的婚事定下,大師兄一高興,全告訴我了?!?
姜馨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很快眉頭又皺起來。
“安哥哥不要告訴別人?!?
“我還需要一個小姑娘提醒我嗎?”
“不要叫我小姑娘,我是你的未婚妻,不是女兒。”
這個時代,妻子和女兒分得很清楚,不像后來大家開玩笑習(xí)慣了,覺得無所謂。
“明白了,我親愛的未婚妻。”
姜馨在甜甜地笑,要是換作姜語聽李克說,少不得一陣嬌羞的埋怨。
突破過羞恥心極限的人,就是不一樣。
姒安注定要錯過一個女孩子最可愛的一面。
“我聽子虎哥哥說,你要和父親出去?!?
“嗯。”
“才回來又要走?!?
姒安笑道:“分別是為了更好的重逢,你看今天,我們見面時,是不是比平時每天見面更加開心?”
“好像是,”姜馨說,“但我想和你一起去?!?
“哪有女孩子跟著去下地的,你又不是子虎哥哥?!?
“我想和你去。”姜馨拉著姒安的袖子搖晃。
“雖然我忍不住想同意,但還是不行,你忘記子虎哥哥回來的樣子,黑漆漆的,馨兒要白白嫩嫩的,黑了就不好看了?!?
“啊?”
姜馨被嚇了一跳,想了好久,最終還是放棄了。
“記得早點回來?!?
“你對我不發(fā)放心,難道對自己的父親也不放心?”
姜語扭扭捏捏低下頭,不說話。
分別果然是為了更好的重逢。
浪了一波回來,姜馨的變化居然讓姒安體會到戀愛的感覺。
姒安四處看,沒有第三個人在場,跟著姜馨一起來的侍女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他側(cè)臉突襲,輕輕吻了一下姜馨的臉蛋。
姜馨慌慌張張擦拭被輕吻的肌膚,慌亂檢查四周。
確定沒人看到,羞惱地白了姒安一眼,人在前面跑,長袖裙子在身后追,一溜煙逃出院門。
兩個侍女從大門兩側(cè)冒出來,跟上姜馨,姒安才知道侍女剛才哪兒去了。
姒安估摸著,姜馨好幾天不敢見自己,想起自己都會臉紅,正好抵消這幾天的相思。
原來馨兒還是會害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