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晨練，姒安換上出行服，叫上粟和羆，去與高傒匯合。

半路遇見高子虎，姒安才知道，高傒被姜諸兒召見，中午才能出發。

“早知道不親馨兒了，還能和她多說一會兒話，現在，見不到咯。”

姒安有些郁悶，回到院子門口，遇見李克從自己院子里走出來。

還好李克和姒安沒有糾葛。

若是己季遇見姒安大搖大擺從自己的院子出來，樂子就大了。

“小師弟，你去哪兒了？我來通知你，老師被召見，出行時間推遲了。”

“你來晚一步，我去匯合的時候，子虎哥哥都跟我說了。”

李克點頭，姒安又問道：“己季呢，一大早沒見到他。”

“可能還在睡覺。”李克居然有心虛。

“大師兄昨晚找己季聊了一宿？”

“本來想找你的，誰知道你熄燈休息了，我看己季的屋里還亮著燈，才過去待了一會兒。”

“只是待了一會兒？”己季打著哈欠走過來，“小師弟，你是相信公雞打鳴，還是相信大師兄那張破嘴？”

“要怪就怪小師弟，”李克說，“昨晚我是去找他的，他猜到我睡不著，提前吹燈休息，我才去找的你。”

“謝謝你讓我知道，我不僅被迫熬夜，還是替代品。”

姒安笑道：“沒睡好再去睡會兒，小心猝死。”

“還睡？我都起晚了。”

“老師被召見，出發時間推遲了。”

“不早說。”

己季擺擺手，回去睡覺去了。

“大師兄不去睡一會兒？”

“我一點都不困。”

李克還在亢奮，姒安不再多說，眼下無事，他叫來粟和羆，繼續軍訓。

新侍衛都要開始選拔了，侍衛長當然要好好操練一番，爭取早日教會羆和粟，以后侍衛訓練還要靠他們。

羆很早之前就接觸過姒安的訓練，練到現在，當個教官不成問題。

問題是，羆過于死腦筋，自己不喊停，他能站一天，把自己站瘸了。

讓他去練兵，姒安擔心他腦抽，練出人命來。

讓羆長個腦子很困難，姒安只能給他配置一個外置大腦——粟。

本來粟只需要讀書學習，因為羆的缺陷，他今天開始也要訓練了。

他的教官不是姒安，而是羆。

姒安的猜測沒錯，羆的訓練果然殘暴，自己訓練羆，站姿是有時限的，羆訓練粟，沒有……

姒安不打算糾正。

他打算讓粟體驗一把自己的極限，以后他當大腦的時候，才知道訓練的極限在哪里。

除了軍訓課，思想教育課，粟也要上。

這活羆干不了，只能姒安親自來，羆也要跟著學。

沒人陪李克聊天，他干脆坐在一旁跟著聽課，聽聽來自21世紀的先進軍隊理念。

不聽不知道，一聽嚇一跳。

別的人，只是希望教育自己的學生接近圣人。

姒安倒好，打算教自己的侍衛，未來的軍隊當圣人。

殺人機器變成圣人，李克被姒安的想法嚇到了。

他知道姒安要編練新軍，卻萬萬想不到，新軍居然這么“新”。

“小師弟，”李克插話問道，“你的想法，會不會太虛幻了。”

不怪李克不相信，在親眼見到前，同一時代的麥克阿瑟也不信。

乃至后來網絡時代，難以置信的人，依然一抓一大把。

匪過如梳，兵過如篦。

古代軍隊之所以要屠城、劫掠，說到底還是士兵全靠戰爭發財過日子。

在餓死和搶之間選擇，正常人都會選擇搶，更何況殺紅眼的士兵。

將軍通常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沒有賞賜，再阻止士兵自己發財，士兵活不下去，軍隊自己就散了，還打什么仗？

“大師兄為何覺得不行？”姒安反問道。

李克知道姒安在考驗他，埋頭思考，爭取想得完善一點。

姒安示意粟和羆繼續去訓練，思想教育課暫時上不了了。

“青壯當士兵，是為了官位和錢財，能競爭官職的人是少數，大部分只能求財，若是讓軍隊一針一線都不能拿，軍隊不會有戰斗力。”

“嗯，為了官職先不說，為了發財，他們為什么要發財？”

問題很奇怪，但李克了解姒安的習慣，提問就是解決問題的過程。

“因為活不下去。”

“為什么活不下去？”

“因為沒田耕種……”

李克明白姒安的意思了。

單是要求軍紀，自然是行不通的，但姒安的改革不止軍事改革，還有土地改革。

如果士兵都有自己的田地，糧食足夠養活自己，甚至能過得不錯，再加上嚴格的軍紀，他們搶奪財物的需求會大幅下降。

沒有土地的人，也可以通過軍功分得土地，他們沒有必要冒著被砍頭的風險去搶。

這個世界是黑白摻雜的。

但要相信，這個世界一定是好人多，壞人少，否則社會不會發展，只會人吃人到滅亡。

只要生活有保障，大部分人是可以達到姒安的要求的，個別達不到的，砍了也不足惜。

所謂“兵過如篦”，不過是既得利益者不想分蛋糕，用敵對方普通百姓的生命財產做為妥協的籌碼而已。

姒安把大部分蛋糕都分出去，“兵過如篦”連出現的理由都沒有。

理解這點，才能理解劉備征戰一生而未曾屠城，是多么簡單，卻高尚的品質，他當得起“愛民”這個人設。

在他眼里，百姓比自己錢包里的財物，更重要。

李克向姒安見禮，“克明白了。”

“真理越辯越明，大師兄也出力了，不必這么客氣。”

姒安提醒李克別客氣，不只是肯定他的貢獻，也是提醒他，此刻在高府，他們不是君臣。

“小師弟是怎么想到這些辦法的？”李克問道。

“簡單的邏輯推理，就像剛才，我只是提問，大師兄不用聽答案，自己就想明白了。

提問，是引導邏輯推理的一種辦法，發現問題，提出問題，最后解決問題。

不斷提問，就是不斷思考，不斷解決問題的過程。”

“這就是真理越辯越明？”

“是的，一個問題，在腦子里出現，從嘴里說出來，寫在竹簡或者絹帛上，是完全不同的感覺，很多問題，在寫下問題的時候，就已經有答案了。”

見李克思考，姒安笑道：“有空了，大師兄不妨把自己想要解決的問題寫下來，你會發現其中的奧妙。”

這些方法論，在后世都是爛大街的知識，但知道的人、會用的人依然很少。

所以大部分人的生活，都是沒有頭緒的一團糟，只需要一把火，就會徹底崩塌。

這大概就是“真理永遠掌握在少數人手中”的原因吧。

對于大部分人而言，真理并不被需要，所以，愚昧、無知是理所應當的。

從這個角度看，每個人的現狀，都是自己選擇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