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是有冷飲的，準確的說是有涼水。
用冰涼的井水兌入些許紅糖，一碗冰涼可口的涼水便有了。
價格也不貴，一文錢，可以喝到飽。
可這水里放冰塊......誰家這么奢侈？
鐘玨的首位客人聞言立即將嘴對準的蘆管，吸溜，冰涼的液體頓時充斥著整個口腔。
舌頭輕微蠕動，酸酸甜甜的感覺頓時淹沒了味蕾。
“咕嚕！”
他將嘴里的酸梅湯一口咽下，只覺得一股子涼氣進入了胃里，然后整個人打了一個冷顫！這感覺，簡直比那啥，還爽啊！他情不自禁發出一聲舒坦的感嘆：“嗨，舒坦！”
同行的人看見友人爽得打了個冷顫，哪里還矜持得住？
“給某來一碗刨冰！”
“某要一碗龜苓膏！”
“......”
“幾位稍后！”
鐘玨接過銅錢，然后掏出一塊冰在一個小機器上操作了起來。
手搖式刨冰機，現代人都見過！
可大宋汴梁的市民們哪里見過這個玩意？見著那手柄轉動，見著那白色而又晶瑩的冰屑從小孔中冒出來，便再也走不動腳步。
一碗碎冰，鋪上上好的西瓜、葡萄干、芝麻，還有些許芋圓、山楂，最后澆上一瓢紅糖水。
北宋第一碗刨冰就此問世！
購買了這碗刨冰的食客迫不及待將小碗給接了過去。
“這么小一碗？”
他情不自禁嘟噥，“要不是上面有這么些果脯，定然不值這個價錢。”
“美吧你！”
旁人忍不住翻白眼，“汴梁城里一方冰已經賣到了多少錢？三個錢，這么一碗冰，還有那么多果脯，人要滿足！”
那人訕笑，拿起木勺就開始往嘴里送。
一口冰渣子進入嘴里，人得直接被冰爽到爆炸！
他忍不住倒了一句：“好爽！”
大夏天，在最繁華的街道逛街，手里還端著一碗刨冰，感覺如何？
這是幸福！
與此同時，另一位顧客也已然拿到了冰鎮龜苓膏。
烏黑的龜苓膏上撒著些果脯和芝麻，晶瑩的樣子讓人情不自禁用勺子往嘴里送。
初入口，微有澀苦，當唇齒蠕動，頓時會感覺到無雙的嫩滑！
緊接著，蜂蜜、果脯的味道會在口腔里爆裂開來。
先苦后甜的甘爽，冰塊帶來的冰涼，再輔以龜苓膏本身的細嫩柔滑......
“好吃！”
那人竟然流淚了，“這等美味，為何某此時才吃到啊！”
這是億錯般的懊惱啊！
鐘玨微微一笑，寬慰道：“往后，小店會推出更多的冷飲，客人不必如此。”
哦？
那人渾濁的眼睛陡然一亮，還有新品？
“那某明日可要再來的喲！”
“好！”
鐘玨正在招攬回頭客。
旁邊不滿的聲音卻傳了出來，“攤主，還做生意不？咱們這么多人等著呢！”
小鐘同志回頭一看，我滴個乖乖，就在三兩句聊天這點時間，自己的小攤竟然已經被圍得里三層外三層！
“諸位，要些什么？”
鐘玨有些被嚇住，吞了一口唾沫弱弱問到。
“某要刨冰!”
“龜苓膏！”
“某要酸梅湯！”
“......”
一時間小攤人聲鼎沸！
看著那一支支舉起的手，鐘玨赫然想到一個電影畫面，“要成功......”
“咳咳！”
鐘玨趕緊清了一下喉嚨，大聲吼道：“諸位，諸位，能不能排個隊？這樣亂著，咱也弄不清楚各位要什么啊？”
然而，潮水一般的人流絲毫沒有排隊的跡象，哪怕是巡檢司的軍士過來維持秩序，依舊亂糟糟的。
艸！
鐘玨有一種被圍攻的錯覺，這樣下去，效率慢不說，還容易出錯。
他不得不站到了板車上，大聲吼道：“素質呢？素質呢？咱東京人就這么點素質？你們這樣亂哄哄的，不怕讓契丹人笑話，不怕讓交趾人笑話，不怕讓朝鮮人笑話？笑話咱們汴梁都是亂糟糟的，臉皮都不要了？”
不管那個朝代，住在京城的人大抵都有一股迷講究。
這種講究是日常習慣上形成的規矩，也是京圈人命別有的體面！
都是體面人啊，哪兒能聽得鐘玨這句話？
別的咱們不管，可萬萬不能將臉在契丹、交趾、朝鮮這些外人面前丟了！
于是，在巡檢司軍士的滿臉愕然中，原來圍成一圈的人竟然爭先恐后地排起了隊......
“三言兩語就讓人排了隊，這小家伙有些手段啊！”
兩個軍士對望了一眼，其中一人不禁感慨。
鐘玨沒聽到這聲感慨，卻在這聲感慨中陷入了忙碌。
一會兒弄龜苓膏，一會兒弄酸梅湯，一會兒弄刨冰。
要不是這身體單身十八年，估計手速真的會跟不上腦子。
忙碌之中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當鐘玨終于有空站直身子伸個懶腰的時候，時間已經來到了亥時。
一直站在一旁維持秩序的巡檢司軍士腳都站麻了，何況是一直工作著的鐘玨？
“真累啊！”
他緩緩活動了一會兒身子，然后離開小攤走到軍士前面，“二位受累了，不知可否請二位吃點冰飲？”
早已口干舌燥的軍士自然愿意，卻故作矜持道：“這合適？”
“有啥不合適的？”
鐘玨微微一笑，“也就兩三個錢的事兒，難道還能成了賄賂？三種冰飲，二位想要什么，某馬上做。”
聽著這話，兩個軍士立馬點了單，沒多久便拿著吃了起來。
“噢喲！爽！”
“真爽，涼快！”
底層的軍士，夏日里連冰都很少見到，吃著冰飲，自然爽到了骨子里。
要不......明日還來這里站班？
他們暗暗下定著決心。
人與人的悲歡從來不相通，就在兩個巡檢司兵士吃得舒爽的時候，皇城里，一個小內侍卻在跪地請罪。
“官家，臣真沒用！”
那小內侍跪在地上，雙手舉著一個土碗，土碗里正裝著夾雜著果脯的水，他一臉憤慨道：“州橋那邊多了個冰飲，大家吃著都說好。臣本想給官家您帶一份刨冰回來，可哪兒成想那小販奸猾，臣剛回宮，這冰就化了。”
這......
鐘玨是做夢都沒想到，咱一個誠實守信好郎君，竟然會被人打上個奸猾的標簽！
何其冤枉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