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色雙面繡的繡法極難，乃是慢工出細(xì)活。一幅復(fù)雜的刺繡，即便是熟練的繡匠也要兩三天才能真正完工。
現(xiàn)在就算是比試?yán)C一個扇面，那也不是短短半個時辰就能完成的。
可是，薛素已經(jīng)完成了！
他高高舉起刺繡，只見扇的一面繡著朱紅色飛龍，另一面繡著青綠色展翅祥鳳，簡單線條勾勒出動人圖案。
“此謂龍鳳呈祥！”
薛素志得意滿地說道。
事實上，他在挑戰(zhàn)前就想好了對策。完成雙面繡對他難度不大，難的是在最短的時間里繡出最合適的圖案。
這《龍鳳呈祥圖》就是他最好的選擇！既有寓意，又有雙面繡法！
“不愧是薛繡匠！短短半個時辰就繡出如此精美的刺繡，厲害！”
“薛繡匠，你這龍鳳呈祥賣不賣？我出十兩銀子買下做收藏！”
“岳家贏了啊！這羽繡鋪終究是太嫩了，派出一個小姑娘也想贏？嘿嘿，靈樞觀這回這臉被打得疼啊……”
“……”
眾人議論紛紛。
“抱歉，我這刺繡不賣。如果需要購買刺繡，可以移步梨花鋪。”
薛素一臉傲然地說道。
他們這才看向周婉玉，只見這位小姑娘神情專注，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還在一針一線地繡著圖案。
她是兩面齊繡，還差了一截。
眾人看向圖案，依稀可見有花卉、果實、稻穗等，都是尋常物。他們不禁搖頭，這從立意上她也輸個徹底。
花卉果實哪有龍鳳呈祥高貴？
薛素的臉上露出笑意，但是隨即他的眼里就緩緩凝住，不對……這是什么繡法？我怎么沒見過？這是……
他的額頭上冒汗。
“這是失傳的劈針繡法！”
薛素心里震撼，“這怎么可能？她怎么會如此罕見的刺繡針法？”
眾人還在紛紛貶低周婉玉、捧高薛素的繡藝，但是這些話此時聽在他耳朵里，卻像是針扎一樣刺耳、刺心。
“別說了！”
他陡然大喝一聲，像瘋了一樣。
全場安靜下來。
而陸羽通過四周氣運的觀察，已經(jīng)看到周婉玉的身上云氣滾滾。
她……要贏了！
就在這時，只聽一個溫婉的聲音說道：“我繡好了。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這……這就是我的作品！”
周婉玉舉起自己的扇面。
岳老三湊眼一看，大笑道：“你這繡的是什么？啊哈哈，一面是雨水花瓣，一面是農(nóng)田稻穗！立意太差了！”
他得意洋洋地向四周吆喝道，“諸位看看，看看，就憑這種繡藝，也敢在我濟南府城開繡鋪？你們看行嗎？”
他話音落下，人群里卻陷入爭吵。
“我怎么看她繡的是夏日花果？另一面是大雪滿城？你們呢？”
“我看到的是春雨花瓣。”
“不對的，分明是農(nóng)田稻穗！”
“……”
他們每人看到的竟然不盡相同。
岳老三懵了：“這是怎么回事？薛素，你快看看，這是怎么回事？”
薛素站在場中，一臉煞白。
“原來是四面繡法！”
陸羽起身說道，“我們都知道，同一件物品從不同角度看，看到景象也不同。這繡法用的就是這個原理。”
他指向周婉玉站立的位置，“這扇面雖然只有兩面，但是從正面看是一幅圖案，從側(cè)面看又是一幅圖案。”
“因此左右為一幅，居中為一幅，正反兩面，你們一共能見四幅。”
陸羽轉(zhuǎn)身贊嘆道，“沒想到你的繡藝竟然已經(jīng)到了如此地步。”
他雖然眼瞎，但卻仿佛看見了一切。
全場頓時嘩然。
“四面繡法？那不是只存在于傳說中的繡藝嗎？這小姑娘竟然會！”
“難怪我們看到的圖案各不相同，原來是從不同角度看到的都不一樣！神乎奇妙，鬼斧神工，真是長見識！”
“岳家……要輸了啊。”
眾人無不震驚、感嘆。
薛素踉蹌后退，一臉失落道：“我輸了……我竟然輸了……”
周婉玉放下刺繡，向陸羽恭敬一禮，莞爾笑道：“都是道長教導(dǎo)得好，婉玉此前也從未想過世間有此繡法。”
說完，她有些遺憾，“可惜不是更高的六面、八面、十面繡法。”
一個扇面分上下左右居中五個視角，所以理論上最高能繡十面。
圍觀的人群一陣騷動：“她的繡法竟然是瞎眼小道士教的？”“四面繡法竟然不是極致，還有六面八面十面？”
眾人都覺得頭皮發(fā)麻。
宮廷刺繡，也不過如此了。
“四幅圖案，雨為春生，花為夏滿，穗為秋實，雪為冬藏。誰說她的立意比我差了？我繡的是富貴祥瑞。”
薛素抬眼感嘆道，“她繡的是四季人間啊！薛某輸?shù)眯姆诜 ?
春夏秋冬，四季人間。
“啪。”
岳老三拎起僅剩的一只鞋，一下子就抽在他臉上，唾罵道：“呸！廢物！輸了我岳家的臉面！你也一起滾吧！”
“從今日起，你不再是我岳家的首席繡匠！梨花鋪也沒你的位置！”
他竟然將薛素逐出了梨花鋪。
薛素跌坐在地上，滿眼不可置信，打他的這位可是與他同床共枕、日夜纏綿的光頭強啊！竟然變得如此狠絕！
那些柔情……都是假的嗎？
“看什么看！再看老子剜了你！”岳強狠狠地回瞪他，話語如刀。
薛素?zé)釡I滾滾而落。
周勤見狀，上前拱手說道：“哎、我羽繡鋪剛剛開業(yè)，正是缺人才的時候。薛素，你可愿加入我羽繡鋪？”
一面是棄如敝履，一面是盛情邀約。薛素只覺得生在冰火兩重天。
“罷了，罷了。”
他長嘆道，語氣蕭索，失魂落魄，“今日起，我就是羽繡鋪的人。”
岳強氣得直哆嗦：“混賬！！”
但是就在這時候，趙靈珊縱身躍出，再次一個劍鞘就抽在他臉上。
“你才混賬！還不快滾！”
說完，她轉(zhuǎn)身吐一下舌頭，“二師兄，你剛才可沒說掌幾次嘴。”
陸羽直視岳強，寵道：“以后記得規(guī)矩做人。若有不服，盡管來找我。貧道名叫陸羽，住在蓮花山靈樞觀。”
岳強捂住嘴，不敢回應(yīng)。
“哈哈哈！孫同！現(xiàn)在可是周某贏了，你還不快叫三聲爺爺？”
一旁的周奮大笑道。
他官矮一級，常年受孫同欺負(fù)，如今總算是找回場子，心情大暢，連帶著看陸羽的目光，也變得恭敬、欽佩。
孫同臉色難看，羞于啟齒。
他暗罵：“這該死的岳強！竟然輸了比試，看我后面不整死你！”
正在他猶豫時，只聽一聲佛號覆蓋了全場：“阿彌陀佛，靈樞觀可真是好威風(fēng)啊！老衲聽聞你們見過仙界？”
一位魁梧的老和尚越眾而出，正是禪音寺的武院首座——戒嗔！
他雙手合十，睥睨全場。
“相信在座的諸位也都很感興趣。瞎道人，老衲勸你如實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