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韃靼大汗阿拉克汗和瓦剌公主阿利亞要進京城了，為了防止京城突生變故，浙軍延緩了返回浙江的時間。

戚繼光親眼見證著龍衛軍團的成形，毫無疑問，他也想報名參加選拔，夏言死活不讓。

夏言的來信說道：“大明土地萬頃，一支龍衛守得完嗎？五臟六腑壞了四臟六腑，空有一臟強健又有何用？把浙江和兩京精銳交給皇上做親軍是完全可以的，但若是把整個大明的精銳都交到皇上手里，那大明便如同一個病入膏肓的人，死期不遠了。”

戚繼光無從反駁，只能聽從夏閣老的意思。

但是，看著高拱設計的裝備一批一批的裝配到龍衛手里，年紀尚輕的戚繼光實在忍不住羨慕。

“高大人，能不能給咱浙軍也弄一些，都是為國為民，不能厚此薄彼啊。”

一大清早，戚繼光找去了天機院，笑容如陽光般燦爛。

天機院設在西苑里，就是原來朝天宮換了塊牌子。

高拱放下手里的算盤，從眾多的文件紙張中抬起頭來，現在天機院除了高拱以外，還有五個人，這五個人是高拱從翰林院和國子監挑選出來的。大家都低頭打著算盤，在紙上圖圖改改，似乎進行著某種激烈的戰斗。

一連數日，他們都在思考和計算同一個問題。

當火槍射出的彈丸從甲處飛往乙處，這個彈丸的運行軌跡與膛線類型，槍管長度，火藥分量等等一系列因素的關系。

簡直一點兒頭緒都沒有，光是怎么在紙上用數字來表達彈丸的運動軌跡，幾個人就想了很久。

不僅這個問題沒有解決，由這個問題還衍生出了許多其他的問題，比如，為什么射出去的子彈都是往地面落的？

這看似尋常的現象，一旦問了一個為什么，眾人就想得頭昏腦脹，徹夜難眠。

算術十經的系列叢書是徹底不夠用了，歷朝歷代的算學經典書籍，高拱能找到的，都盡數翻了出來，幾個研究員湊在一起仔細研讀，試圖找到問題的答案。

高拱睜開疲倦的眼睛看向戚繼光，說道：“當然不是厚此薄彼，只是眼下，東南抗倭局勢已然緩解，而時間有限，財力有限，優先裝備皇上的親軍是理所應當的。”

“高大人……”

戚繼光話沒說完。

天機院的一個研究員把腦袋湊了過來，一把擠開了戚繼光。戚繼光怔了一下，沒想到這瘦削的矮個子研究員居然有這么大的力量。

那研究員眼里泛著光，他緊緊的盯著高拱，嘴唇止不住地發抖，他激動地說道：“我……我想到了，我想到了……高大人……我……”

高拱見怪不怪，自天機院建立以來，他見了太多次這樣的場景，他冷靜地問道：“程汝思，你又想到什么了？”

“我……我們研究的不應該只是彈道軌跡，而是所有物體的運動軌跡，所以，我們應該先從物體簡單的運動開始研究。”

“這是當然的。”高拱點點頭，他不明白這有什么可激動的。

“我們……我們……我們……”程汝思一激動起來就開始結巴，他的手上下飛舞，筆劃了半天，而后專注地盯著高拱的眼睛，“你懂了嗎？”

高拱的表情和戚繼光一樣茫然，兩人大眼瞪小眼，愣在了那里。

“不懂？就是……就是……”

程汝思越來越急，越急便越說不清，忽而，他臨機一動，抓起一張紙，把紙揉成了球，他攥著那個球，把手伸到高拱和戚繼光眼前，而后，他把手張開，那紙球就徑直掉到了地上。

天機院里鴉雀無聲。

戚繼光尷尬地撓了撓后腦勺，很顯然，他還是不明白這人在干什么。

高拱卻慢慢昂起了下巴，他緩緩地說道：“我明白了。你是說，從物體自由下落開始分析，用物體墜落的時間，距離等等數據，來描述物體的自由下落。”

程汝思臉上浮現出了笑意，他又輕輕推了一下那個紙球，紙球從桌子的一邊滾到了另一邊，他輕聲說道：“我還懷疑，物體的自由下落就跟我剛剛推了一下這個紙球一樣，兩者原理相同，都是受了外部力量的作用，并且，物體的運動與這外部力量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他冷靜下來之后，說起話來便有條不紊。

“外部力量的作用？”

高拱面對這個新的詞匯，陷入了沉思，他說道：“我隱約覺得，你說的這些東西，可以從數學中拆分出一個單獨的學科。”

程汝思點頭贊成：“我也這樣想，既然是研究物體運動的原理，不如就叫物理學，怎么樣？”

“物理學？物體運動的原理？”高拱越想越興奮，自從加入天機院之后，他腦海中對現實中發生的一切都帶著一個問號，“那這個世界上，能歸納到物理學之中的東西太多太多了，太值得研究了！”

程汝思抬頭仰望屋頂上的橫梁，彷佛屋頂是不存在的，他的面前是星辰大海，他柔聲說道：“高大人，我現在就感覺自己就像陶淵明一樣，我剛剛走過了一條人跡稀少的窄路，忽然之間，就來到這一片世外桃源，我真的太高興了，就像擁有了全世界一樣高興。”

高大人站起身來說道：“汝思，我與你感同身受啊！這天機院是皇上給我們建的，有了天機院，我等才能到達那些鮮為人知的世外桃源。我等務必早日出成績，好好報答皇上。”

“是！”天機院里眾人齊聲應道。

戚繼光還在撓頭，他已經很努力在聽了，什么數學，物理學，還扯上了陶淵明，最后話鋒一轉，又落到了皇上身上，他實在聽不懂。

正在眾人齊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的時候，戚繼光從天機院里偷偷溜了出來。

既然，高大人不給他火器，那他就只能自己想辦法自己造了，他要造高拱設計的火槍，肯定是不被允許的，但是有一樣東西，可以沾京城的光，那就是虎蹲炮。

現在的虎蹲炮由青銅鑄成，重量極重，一定程度上影響到了虎蹲炮的機動性，而且青銅炮的造價不菲。

“反正在京城閑著也是閑著。”

戚繼光走出西苑，據說，京城以外還有一個叫做朝天觀的地方，那里有個藍道行，對于青銅，鐵，火藥等等，很有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