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殿前拜將
- 大明:從工業(yè)系統(tǒng)開始
- 藏真
- 3827字
- 2023-11-12 08:55:13
嚴嵩總是第一個趕到乾清宮的,嚴世蕃如影隨形,緊緊跟在父親的身后。徐階呈遞完資料,就一直在正殿等著,嚴嵩一只腳踏過門檻,眼睛便看向了一旁的徐階,徐階不敢去迎那目光,自顧自地低著頭。嚴嵩父子倆行到正殿中間,一前一后地跪下去磕頭行禮。
正殿里火藥味忽地濃了起來。朱厚熜端坐在龍椅上,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三個巴掌大小的荷包。三個荷包均由絲綢縫制而成,顏色各異,一紅一綠一藍。
“起來吧?!敝旌駸心抗馄届o,一一舉起三個荷包,“道德經云,我有三寶,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想必徐階也學到了三分之一,所以,閣老不用擔心,徐階之前有要事來報,朕便讓他在這等著了,不是來爭頭名的。”
嚴嵩緩緩抬起頭來:“徐尚書實心用事,實乃大明之福。倘若我朝臣子都如徐尚書這般,大明盛世,萬年不休,老臣也得向徐尚書學習才是?!彼樕蠏熘奈⑿?。
這微笑讓徐階如坐針氈,徐階拱手作揖:“嚴閣老,過獎了。論治世能臣,公忠體國,無人可出閣老之右。”
黨爭和互相吹捧都不是朱厚熜請他們來的目的。朱厚熜看向嚴世蕃:“要論才能,徐階比不過嚴世蕃?!?
嚴世蕃趕忙拱手:“皇上過獎了?!奔毤毾胂?,他忽地明白皇上這句話的要義,緊接著說道,“啟稟皇上,鹽運司南下尋鹽的第一批銀子,已經在回京城的路上了?!?
朱厚熜和徐階都是一驚,這才幾天,鹽運司的人怕是都還沒到各個地方,第一批銀子竟然已經在運回京城的路上了。
徐階的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想起皇上之前問他要解決辦法,他卻只能說一句“才疏學淺”,他彷佛體會到了皇上的“不可為之事”,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朱厚熜默算了一下時間,賀蘭山的北風可是不會等人的,這第一批銀子來不及了,他說道:“朕已決定出兵賀蘭山,前線將士命懸一線,朕等得起,可他們等不起?!?
嚴嵩說道:“兵部尚書毛伯溫買官賣官,收受賄賂一案,三司已經查實,只是卷宗尚未整理完畢,所以老臣遲遲未能上報皇上。老臣以為,可以先將毛伯溫抄家,一應家資,充作公用。”
“準了?!敝旌駸袎旱兔忌遥熬碜陔蘧筒豢戳?,朝中買官賣官,結黨營私,朕相信絕不會只有毛伯溫一個人,但是,論語中也有一句,‘過猶不及’。所以,仇鸞毛伯溫一事到此為止。至于仇鸞,不殺此人,不足以平民憤,不足以慰將士,而毛伯溫,按大明律法,從輕判吧?!?
聽到事情到此為止。嚴世蕃臉上難掩欣喜。
徐階五味雜陳,但也無話可說。所謂,攘外必先安內。眼下要出兵賀蘭山,朝廷內若是大興牢獄,激反了貪官污吏,那整個大明便徹底陷入內憂外患的萬劫不復之地了。皇上此舉的確情有可原。
“老臣遵命。即刻將毛伯溫削除官籍,抄家查辦,發(fā)配邊疆?!?
嚴嵩話音剛落。呂芳領著一身粗麻布衣的曾銑走進正殿,跟在最后面的還有戶部,吏部,刑部等各部尚書。
從大門到正殿的正中央,曾銑的每一步都走的舉重若輕,他扎了頭發(fā),理了胡須,眉角和鼻梁的傷口清晰可見,渾身上下干凈了許多,心里可能蒙了塵。他目不斜視,挺身從嚴嵩父子倆身邊走過,根本沒把二人放在眼里,他的目光一直盯著龍椅上的皇上,緩緩往前走。
嚴嵩壓低目光,面無表情,嚴世蕃的臉上紅一陣青一陣。后來的各個大臣率先跪了行禮。
看著曾銑默不作聲地越走越近,呂芳按捺不住,想要上前攔曾銑,曾銑一提衣擺,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五拜三叩:“罪案曾銑見過皇上,吾皇……”
“好了。”朱厚熜擺擺手,打斷曾銑客套的話,他環(huán)顧眾人,一張一張表里不一的臉,他嘴里長久吐出一口氣,“你們不愿意跟朕說說心里話,那朕就跟你們說說心里話?!?
正殿里鴉雀無聲。
“屈賈誼于長沙,非無圣主;竄梁鴻于海曲,豈乏明時?朕知道曾銑心里有委屈,朕也委屈,朕相信嚴世蕃心里也有很多委屈?!敝旌駸锌聪驀朗擂?
嚴世蕃的心抖了一下,立馬低下頭:“微臣不敢,微臣身上一絲一粒,一厘一毫皆出自皇上的浩蕩天恩,哪里還敢有什么委屈。”
朱厚熜不以為意:“你們有委屈可以跟朋友罵,或者回家里罵,那朕的委屈又可以跟誰訴說呢?”
此言一出,正殿里的人全都趴在地上。
徐階和嚴世蕃的腦子都在飛速運轉,難道自己說的話已經漏到宮里來了?到底是身邊有“奸細”,還是錦衣衛(wèi)手眼通天到了這個地步?
朱厚熜繼續(xù)說道:“朕十三歲入主皇宮,皇考皇妣福薄早逝,這么多年,朕的身邊只有你們這些大臣,朕的委屈就只能跟你們這些大臣說。朕知道你們難,朕也難,既然如此,那大家都勉為其難。心里有委屈,躲在家里跟家人朋友罵一罵,朕不怪你們,但是,誰也別想著撂挑子不干了,全讓朕一個人難?!?
殿外寒風凜凜,眾人聽得汗如雨下。
“曾銑聽了!”朱厚熜看向曾銑。
“罪案在。”曾銑抱拳拱手。
“著北京兵部尚書,總督陜西三邊軍務。即刻前往延綏鎮(zhèn)領兵,不得有誤?!?
曾銑五體伏地:“臣領命,謝皇上圣恩?!?
“朕決定出兵賀蘭山,全力解救錦衣衛(wèi)指揮使陸炳和前線戰(zhàn)士,爾等心中可能還有諸多不解,甚至認為朕是意氣用事。此戰(zhàn),不只是為了救那數(shù)千人命,更不是為了朕的發(fā)小,而是關乎大明國本。朕曾聽一位偉人說過,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唯有先打贏這場戰(zhàn),讓俺答數(shù)年不敢犯我疆土,咱們才有時間,才有精力,騰出手來治好我大明的沉疴。茲事體大,還望諸公務必上下一心!”
“皇上圣明!”
二十年了,皇上第一次如此推心置腹。徐階一時哽咽。曾銑咬著牙,他開始相信徐階那天在獄中所說的話了,明白了皇上的心意,他的意志也更加堅定。各個大臣的腰桿挺得比以往都直,就連呂芳也目光如炬。
呂芳攤開地圖,跪倒在眾大臣之前。朱厚驄依次排開紅,綠,藍三個錦囊,一個構思了多日的計劃躍然紙上,眼下到了發(fā)號施令的時刻,他的心忽地揪住了,計劃要變成現(xiàn)實,中間隔著重重險阻,稍有不慎,滿盤皆輸,自己嘴里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人命關天。
他的心潮久久澎湃不已,直到他的腦海中響了一聲銅磬,他才得以平靜地環(huán)顧殿內各位大臣。
“曾銑聽令!”朱厚熜下了第一道軍令,聲若洪鐘。
“臣在!”曾銑抱拳拱手,等候軍令。
“朕命你,從工部領取近日所造全部的天舟,從朝天觀藍神仙處領取野火,明日寅時率京城一萬禁軍前往賀蘭山,于冬月初五子時之前在賀蘭山山脈北側二十里地外扎營,于冬月初五丑時發(fā)起進攻,不得有誤?!?
“領命!”
“黃錦會告訴你天舟的用法,藍神仙會告訴你野火的注意事項?!敝旌耱嬆闷鸺t綠兩個錦囊遞給曾銑,“冬月初五子時,開紅色錦囊,進攻的方式已經寫在其中。爾等撤回延綏鎮(zhèn)時,再開綠色錦囊。”
“遵命?!痹姽Ь吹亟舆^兩個錦囊,“臣以為……”他感覺皇上有些陌生,一時說話有些猶豫。
“但說無妨?!敝旌駸心ㄈニ囊蓱]。
曾銑頓了頓說道:“臣以為,應即刻八百里馳傳,命在延綏鎮(zhèn)休整的主力,化整為零,依靠崇山峻嶺和長城之險,伺機游擊騷擾,與俺答打游擊戰(zhàn),一來,可緩解陸指揮使的壓力,二來,可為我等行軍爭取時間?!?
俺答想要圍點打援,陸炳是魚餌,曾銑此舉就像魚咬餌食,好像快要咬鉤了,但又沒有完全咬上,搔得釣魚老心癢難耐,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準了。”朱厚熜點點頭。
嚴嵩拱手問道:“啟奏皇上,曾尚書將京城的禁軍精銳和糧草都帶走了,那京城的城防該如何是好?”
朱厚熜早就想到了這點:“一個時辰前,朕讓司禮監(jiān)擬了一封急詔,發(fā)往南京,命南直隸夏閣老,調遣兩京備倭軍,備操軍,以及浙軍做為援軍,來京師協(xié)防。至于糧草……”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這浩浩蕩蕩來京城的人馬自然都要吃飯,眼下也沒有足夠的老百姓和足夠的時間把別處的糧食運到京城來。
朱厚驄在地圖上指出另一個位置,說道:“戶部尚書李如圭聽令!”
“臣在!”
“朕命你,開通州糧倉,提前備糧,以上所有軍隊的行軍路線必須取道通州,于通州處自取糧食?!边@樣就解決了運糧草到京城導致的人口和時間的問題。
“此舉甚妙?!眹泪院驮姰惪谕暤卣f道。
徐階愁眉不展,雖然他也覺得此舉甚妙。他問道:“微臣還有一個疑問。調了浙軍來京師,那浙直抗倭一事該怎么辦?”
嚴嵩無奈地搖搖頭:“棄卒保車,只能苦一苦浙直百姓了。”
“非也?!敝旌駸杏衷诘貓D上標出兩個地方,“寫給夏閣老的急詔里,還有另一件事,那就是讓他調遣湘西苗兵,廣西狼土兵,前往東南抗倭。”
徐階眼里流露出贊賞:“微臣素聞,湖廣子民敢為天下先,兩廣少民能征善戰(zhàn),此二部調往東南抗倭,大有可為,此舉可謂一舉兩得?!?
朱厚驄看向眾大臣,繼續(xù)說道:“軍令如山,若有延誤,株連同族,格殺勿論!”如雷貫耳。
“是。”眾人齊呼。
“還有,傳朕號令于三軍。”朱厚驄從未如此嚴厲,“臨陣,將不顧軍者,斬!臨陣,軍不顧將者,斬!臨陣,敢違軍令者,斬!臨陣,膽怯脫逃者,斬!”
眾人齊齊磕下頭去:“臣等遵旨!”
朱厚驄手里還有一個藍色的錦囊,他遞給嚴嵩,囑托道:“嚴閣老,這個錦囊給你,等前線傳來捷報時,你在打開?!?
“老臣遵旨?!眹泪孕⌒囊硪淼亟舆^去,今日的皇上殺氣極重。
一切安排妥當,朱厚熜的語氣忽地又轉了:“黃河百害,唯富一套。河套一帶,是我朝與韃靼之間的天然屏障。江山社稷要是毀在朕的手里,朕有何面目見列祖列宗,又有何面目見黎百兆臣民?”
朱厚熜登上臺階,踱步到龍椅旁:“廣廈萬千,百姓無躬身之所;土地萬頃,黎民無立錐之地。天下不安,子民不寧。萬方有罪,罪在朕躬一人而已。此番,朕在此拜托諸公,安我大明,救我百姓!”朱厚熜拱手作揖。
天地君親師,長幼有序,尊卑有等?;噬线@一拜,讀了數(shù)十年圣賢書的眾大臣悄然而悲,肅然而恐,齊齊趴在地上不敢抬頭,層層官帽之下隱隱有抽泣之聲,不一會兒,那抽泣聲竟然成了嚎啕大哭。
嚴嵩領著百官齊聲說道:“臣等,尸位素餐,躑躅誤國。上遺君憂,愿受天譴?!?
在陣陣刨腹挖心的表忠心聲中,曾銑閉著眼睛,默然不語,獨自對著皇上再次五拜三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