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天下布武
- 大明:從工業系統開始
- 藏真
- 4002字
- 2025-07-23 12:10:00
初春的京都本該是櫻花初綻的時節,空氣里卻彌漫著硝煙與鐵銹的腥氣。安土城天守閣頂層,織田信長憑欄而立,俯瞰著他正一寸寸碾碎的江山。
腳下廣袤平原上,屬于他“天下布武”的黑色旗幟如同不祥的鴉群,在殘破的城砦和焦黑的田野間獵獵翻卷。
每一次旗幟的抖動,都伴隨著遠方沉悶如滾雷的爆響——那是大明火器特有的咆哮,撕裂空氣,也粉碎著負隅頑抗者的血肉與意志。
六年前,大明皇帝性情驟變,竟以雷霆手段將那個古老的帝國強行拖入了一個噴吐著黑煙與蒸汽的陌生時代。
隨之而來的,是威力駭人的新式火器。
信長敏銳如鷹隼,第一時間用巨量黃金和白銀,換來了這些來自彼岸的“神之鐵棒”。它們沒有辜負他的期望。
長筱合戰,武田家引以為傲的赤備騎兵如麥浪般在密集的彈雨下成片倒伏;
越前一向一揆的僧兵們,血肉之軀在鉛彈風暴前薄如紙片;
毛利家的水軍巨艦,在裝備了明國“火龍出水”的織田鐵甲船面前,化作燃燒的柴堆沉入瀨戶內海冰冷的波濤……
日本諸國,在他的鐵蹄與明國的火藥之下,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土崩瓦解。
二條城內,氣氛卻如繃緊的弓弦。寬闊的議事廳里,信長麾下的宿將、奉行們屏息垂首,無人敢直視主君那燃燒著征服欲的側影。信長的手指,正一遍遍摩挲著身邊矮幾上一支冰冷的造物——一支大明制式燧發槍。
烏黑的精鐵槍管在透過高窗的慘淡天光下泛著幽冷的光澤,槍托是堅硬如鐵的紫檀木,雕刻著繁復的云龍紋飾,槍口散發著若有若無的硫磺氣息。這不再是武士刀優雅的寒光,而是純粹毀滅力量的象征。
死寂之中,一個身影猛地出列,重重跪倒在冰冷堅硬的榻榻米上。是首席奉行,瀨名。他額頭緊貼地面,花白的鬢角因激動而微微顫抖,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像一把鈍刀劃破了窒息的沉默:
“將軍!請恕臣死罪!請……請暫停兵戈!”
整個大廳的空氣驟然凍結。所有目光,驚懼、憐憫、不解,瞬間聚焦在瀨名佝僂的背上。
信長緩緩轉過身,動作帶著一種猛獸審視獵物的慵懶。他并未發怒,只是那雙細長銳利的眼睛微微瞇起,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弧度:“哦?瀨名公,何出此言?我軍所向披靡,正是掃平宇內、一統六合之時!”
瀨名抬起頭,老邁的臉上刻滿憂懼的溝壑,眼中卻燃燒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清醒火焰:“將軍!我軍鋒銳,所向披靡,誠然不假!然則……將軍可曾想過,那明國,為何如此慷慨,源源不斷將這等屠戮神器售予我們?又將同樣的火器,暗中輸送給毛利、島津、北條……甚至那些幾近覆滅的小豪族?”
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泣血的悲憤:“他們是在喂毒!是在將滾燙的烙鐵塞進我們所有戰國大名的手中!看著我們拿著他們鑄造的利刃,瘋狂地互相砍殺,流盡最后一滴血!將軍啊!明國皇帝要的不是黃金白銀,他要的是整個日本在這無休止的內耗中徹底崩潰、枯竭,成為他蒸汽巨輪下一塊任其碾壓的朽木!請將軍明鑒!罷兵!與諸雄談和吧!唯有如此,方是保全日本元氣,對抗明國鯨吞之策的唯一生路!若再戰下去,縱使將軍統一了這焦土,又能剩下什么?一個遍地白骨、十室九空的空殼,如何抵擋明國那遮天蔽日的鐵甲巨艦?!”
“住口!”
一聲暴喝如同驚雷炸響!
信長臉上的那絲玩味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火山噴發般的狂怒。
他猛地一步踏前,靴底重重踩在瀨名面前的地板上,震得矮幾上的茶碗叮當作響。他一把抄起那支冰冷的明國火槍,沉重的槍身在他手中仿佛輕若無物。
他的手指狠狠擦過冰冷光滑的槍管,那金屬的觸感似乎點燃了他靈魂深處最暴烈的火焰。
“和平?”
信長的聲音因極致的憤怒和某種扭曲的狂熱而嘶啞變形,像是砂紙在摩擦,“瀨名!你老了!你的心,也被那些懦夫敗犬的哀鳴泡軟了!”
他猛地將槍口指向窗外,指向那硝煙尚未散盡的遠方戰場,“看看那是什么!那是力量!是秩序!是終結這數百年亂世的唯一法則!是明國皇帝送給我的、最鋒利的‘天叢云劍’!”
他的目光掃過廳中噤若寒蟬的眾人,最終死死釘在瀨名慘白的臉上,眼中燃燒著一種近乎非人的光芒:“弱者才祈求和平!那是失敗者用來麻痹自己、茍延殘喘的迷夢!是自欺欺人的囈語!這火器……”
他再次用力摩挲槍管,動作帶著一種病態的癡迷,“它告訴我,真理只在炮口射程之內!統一?我要的不是那些大名搖尾乞憐的降表!我要的是將他們,連帶著他們所信奉的一切腐朽規則,統統碾碎!用這鐵與火,燒出一個只屬于我織田信長意志的嶄新日本!任何阻擋在這條路上的人,無論他是誰……”
信長的話語戛然而止,但那未盡之意,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膽寒。他握著火槍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胸膛劇烈起伏,吸入的每一口空氣都仿佛帶著硫磺與血腥的味道。
短暫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籠罩了大廳。連燭火都仿佛凝固了。
瀨名仰著臉,望著主君那張被狂怒和絕對權力扭曲的臉龐,最后一絲希冀的光芒徹底熄滅了。
渾濁的淚水無聲地滑過他溝壑縱橫的臉頰,那不是恐懼的淚水,而是對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命運徹底沉淪的絕望悲慟。
他不再言語,只是深深地、最后地伏下身軀,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榻榻米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那聲音,像是喪鐘的余韻。
“明智光秀!”信長冰冷刺骨的聲音打破了死寂,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棱。
“臣在!”一身黑色南蠻胴具足的光秀應聲出列,臉色蒼白如紙,眼神低垂,避開了瀨名伏地的身影。
“將此惑亂軍心、動搖國本之逆賊……”信長的手指向地上那團卑微的身影,聲音毫無波瀾,仿佛在處置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拖出去!于二條城大手門,梟首示眾!傳首諸軍!讓所有人看看,阻我霸業者的下場!”
“將軍!”光秀身體微不可查地一震,喉結滾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
“嗯?”信長一個凌厲如刀的眼神掃過去。
光秀瞬間將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所有掙扎凝固成一片死灰般的恭順:“……遵命!”他低下頭,不敢再看任何人,揮手示意兩名如狼似虎的旗本武士上前。
瀨名沒有任何反抗,任由兩名武士粗暴地將他架起。在即將被拖出廳門的剎那,他最后一次抬起頭,渾濁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華麗的屏風,穿透了安土城厚重的石垣,投向那片被戰火蹂躪的、千瘡百孔的國土。那眼神里,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悲憫與死寂。
沉重的腳步聲遠去,消失在幽深的走廊盡頭。
很快,城下遠處隱約傳來人群短暫的、壓抑的驚呼騷動,隨即又迅速歸于一種令人心悸的死寂??諝庵?,仿佛有淡淡的、無形的血腥味悄然彌漫開來。
議事廳內,時間凝固了。
無人敢動,無人敢言。只有信長粗重的呼吸聲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他依舊佇立原地,背對著所有人,手中緊握著那支冰冷的大明火槍。
良久,他緩緩轉過身,臉上的暴怒與狂躁如同潮水般褪去,只余下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寒與……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洞悉一切的清醒。
他的目光,不再是投向腳下的日本,而是越過眾人,投向議事廳角落。那里,擺放著一個巨大的、鑲嵌著珍珠母貝和黃金的紫檀木地球儀——那是明國商人帶來的新奇貢物。
地球儀在透過高窗的光線下幽幽轉動,代表著大明的那片廣闊疆域,在球面上顯得格外刺眼。
信長緩步走了過去,停在巨大的地球儀旁。他伸出手,帶著白手套的指尖,以一種極其緩慢、卻又蘊含著千鈞力量的速度,輕輕劃過光滑的球面。
指尖先是拂過日本那狹長的列島,如同拂去一粒塵埃,然后,堅定地、不容置疑地,向西移動。
最終,那戴著白手套的指尖,帶著一種近乎褻瀆的輕慢,重重地、長久地,按在了那片代表著龐大明帝國的疆域之上。
他的唇角,緩緩向上勾起一絲弧度。
那不是勝利者的笑容,更像是一頭鎖定了終極獵物的洪荒巨獸,在黑暗深處露出的森然利齒。
低沉的自語,如同毒蛇吐信,冰冷地滑過死寂的大廳,鉆進每一個屏息凝神的家臣耳中,帶來徹骨的寒意:
“明國的商人……很好?!?
他微微停頓,指尖在那片廣闊的疆域上用力壓了壓,留下一個無形的印記。
“你們……做得很好。”
冰冷的笑意在信長眼中凝結,如同冰層下的火焰,無聲而致命。他的目光從地球儀上那片象征大明的廣袤疆域緩緩抬起,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要穿透云層,看到那遙遠的、正噴吐著蒸汽黑煙的彼岸。
“賣吧,”他低語,聲音輕得像耳語,卻帶著千鈞之力砸在每一個家臣心頭,“把你們鑄就的毀滅之火,盡情地賣遍這扶桑的每一個角落。讓火焰燃得更旺些,燒光那些礙事的枯枝敗葉,為我掃清道路。”
他收回按在地球儀上的手,白手套的指尖微微捻動,仿佛在回味著某種觸感,又像是在擦拭并不存在的污跡。
“等這島國的土地上,只剩下我織田家戰旗的影子……”
信長微微側過頭,眼角的余光掃過身后那些面無人色的家臣,那目光如同實質的刀鋒,刮得人臉頰生疼,“就該輪到你們了,明國人?!?
他轉過身,不再看那地球儀,也不再理會廳中凝固的空氣。大步走向主位,猩紅的陣羽織下擺劃開一道凌厲的弧線。
他穩穩坐下,一手隨意地搭在那支來自明國、此刻卻如同他權柄延伸般的火槍冰冷的槍管上。
另一只手,則習慣性地撫向腰間的佩刀——那象征舊日武士榮光的“壓切長谷部”刀柄。
“聽著,”信長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冷硬,像鐵錘敲擊著鐵砧,在死寂的大廳中回蕩,“對明國商人,一切照舊。他們要金子?給!要銀子?給!要我們的生絲、漆器、刀劍?統統滿足!他們運來的每一桿火槍,每一桶火藥,甚至每一顆鉛彈……我都要!”
他微微前傾身體,目光如鷹隼般掃過階下眾人,無形的壓力讓空氣都為之扭曲。
“你們要做的,就是確保這些‘禮物’,源源不斷地送到我的軍械奉行手中!明白了嗎?”
“是!將軍!”階下眾人齊聲應諾,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在空曠的大廳里激起空洞的回響。
信長滿意地靠回椅背,手指在冰冷的槍管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發出沉悶的“篤、篤”聲。
那聲音,仿佛死神的鼓點,敲打在每一個人的神經上。他微微閉上眼,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
只有離他最近的光秀,在那低垂眼瞼的瞬間,捕捉到了信長嘴角殘留的一絲冰冷弧度。
那絕非笑意,更像是一柄淬煉完畢、隱于鞘中、卻已渴望著痛飲鮮血的絕世兇刃,在黑暗中悄然展露的鋒芒。
光秀迅速低下頭,更深地彎下腰,將自己所有的表情都埋進陰影里。
他只覺得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竄上頭頂,連握著刀柄的手都冰冷僵硬。
那支明國火槍幽冷的金屬光澤,仿佛正倒映著瀨名濺在二條城大手門青石板上的、尚未干涸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