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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天樞共鳴儀

午后。

天機院核心實驗場——“格物天樞堂”。位于西苑深處,由重兵把守,外圍布設多重物理與符箓結合的警戒裝置。

朱厚熜身著玄色常服,外罩一件暗金云紋的狐裘。

眼神銳利如鷹,但眉宇間積壓著揮之不去的沉重與對未知的警惕。半月來的“獵殺”行動在南海屢屢受挫,那來自深海的陰影如同幽靈,神出鬼沒,留下的只有被徹底污染、無法靠近的海域和發瘋的水手報告。

遼東的鋼鐵在轟鳴,南京的船塢在建造更強大的鐵甲艦,但目標卻如同海市蜃樓。他對高拱寄予厚望。

高拱,天機院院正。剛到中年,須發已見斑白,但眼神中燃燒著近乎偏執的求知火焰。

穿著特制的“格物服”——融合了工裝與道袍特點的深藍色棉麻織物,袖口、領口有絕緣處理——臉上帶著長期熬夜的疲憊,卻因即將展示的造物而異常亢奮。

他手中緊握著一卷復雜的圖紙和一柄鑲嵌著絕緣水晶的銅制指揮杖。

數十個天機院眾學士和工匠,身著統一制式的格物服,神色緊張而專注。

有的守在巨大的蒸汽鍋爐控制閥前,汗流浹背;

有的在布滿銅線、玻璃管、旋轉齒輪的復雜儀表盤前記錄數據;

有的手持絕緣長桿,隨時準備操作輔助設備。

空氣中彌漫著臭氧、燒灼金屬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焦躁感。

沈煉及錦衣衛精銳散布在實驗場四周陰影中,手按刀柄,目光警惕地掃視著每一個角落,尤其是場中央那臺龐然大物。

他們佩戴著朝天觀特制的、刻有清心符咒的銅質護符,但不少人臉色依舊發白。

場景的絕對中心——天樞共鳴儀。

這是一個由遼東精鋼鍛造、結構復雜到令人頭暈目眩的巨型造物。

基座如同倒扣的巨碗,直徑逾十丈,布滿粗壯的蒸汽管道——管道外包裹著石棉和絕緣瓷瓶——和巨大的液壓緩沖裝置。基座表面蝕刻著密密麻麻的、融合了《易經》卦象與天機院自創能量導引符文的圖案,閃爍著金屬冷光。

核心柱從基座中心拔地而起,高約三丈,由多層嵌套的銅質線圈構成,線圈間隙填充著朝天觀特制的“絕緣膠泥”,散發著硫磺和草藥混合的刺鼻氣味。

柱頂連接著一個巨大的、由多塊高純度水晶拼接而成的多面體“共鳴水晶”,水晶內部似乎封存著某種不斷旋轉的、幽藍色的液態光暈。

八根稍細的副柱呈環形拱衛著核心柱,頂端延伸出扭曲的、如同巨爪般的銅質導能臂,尖端對準中央水晶。

副柱本身也纏繞著次級線圈,連接著地面復雜的齒輪傳動系統和蒸汽動力源。整個裝置布滿了閃爍著紅綠光芒的示警燈——類似早期霓虹燈原理——和嘶嘶作響的泄壓閥。

實驗場邊緣,兩臺經過天機院極限強化的巨型蒸汽鍋爐正發出低沉而有力的咆哮,通過粗大的管道將澎湃的動力輸送到“天樞共鳴儀”的各個傳動節點,驅動著巨大的飛輪和發電機。

這發電機基于電磁感應原理的原始版本。

沉重、壓抑、充滿能量躁動前的死寂。

空氣仿佛凝固了,彌漫著濃烈的類似暴雨前的臭氧味、燒熱的金屬味、絕緣材料的焦糊味,還有一種……難以名狀的、類似深海淤泥被翻攪上來的腥咸氣息,極其微弱,卻頑固地鉆入鼻腔,挑動著神經末梢。

巨大的廠房內光線昏暗,只有裝置本身的指示燈、儀表盤的微光以及高拱指揮杖頂端鑲嵌的水晶發出的冷光照亮局部,形成詭異的光影。

朱厚熜在沈煉的護衛下,踏入了“格物天樞堂”。

撲面而來的不是熟悉的機油與汗水的味道,而是一種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能量淤積感,仿佛踏入了一頭沉睡巨獸的腹腔。

他銳利的目光瞬間鎖定了場中央那臺如同鋼鐵與水晶構筑的異教祭壇般的“天樞共鳴儀”。

即使以他超越時代的見識,也被這造物的規模與其中蘊含的、未經馴服的野性力量所震撼。

“陛下。”

高拱快步迎上,聲音因激動而沙啞,眼白布滿血絲,卻亮得驚人,“‘天樞共鳴儀’已調試完備,恭請陛下觀禮!此物乃集天機院、朝天觀之大成,以蒸汽偉力驅動‘磁樞’,激發‘以太’,以期撼動那南海妖霧,尋其根源,破其邪障。”

朱厚熜微微頷首,目光卻未曾離開那巨大的共鳴水晶,其中旋轉的幽藍光暈讓他感到一絲莫名的不安。

“高卿辛苦。開始吧。朕要親眼看看,這‘天樞’之威,能否照亮那深海的黑暗。”

“遵旨!”

高拱轉身,手中銅杖高高舉起,聲音陡然拔高,蓋過了鍋爐的低吼:“諸元就位!啟‘離’位蒸汽閥!‘坎’位水力緩沖注滿!‘震’‘巽’位磁極校準!準備——激發初級共鳴!”

命令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沉寂的巨型機械猛地“活”了過來。

巨大的齒輪發出震耳欲聾的咬合聲,粗壯的蒸汽管道瞬間被赤紅的熱流充滿,發出尖銳的嘶鳴。

地面微微震顫。基座上的符文仿佛被無形的力量點亮,流轉起黯淡的金屬光澤。

環繞的八根副柱頂端的導能臂開始緩緩轉動,發出沉重的金屬摩擦聲,尖端對準中央水晶,隱隱有細小的電弧在空氣中跳躍,發出噼啪脆響。

“次級共鳴,啟!”高拱的指揮杖指向核心柱。

嗡——!

一聲低沉到幾乎超越人耳極限的轟鳴,從核心柱內部爆發出來!

那不是蒸汽的咆哮,也不是齒輪的轉動,更像是大地深處傳來的、令人臟腑共振的悶響。巨大的多層銅線圈肉眼可見地亮了起來,不是通電的紅熱,而是流淌著一種幽邃的、仿佛來自星空的深藍色光芒。

纏繞其上的絕緣膠泥冒出縷縷青煙,散發出更濃烈的硫磺與焦糊味。

中央的共鳴水晶驟然光芒大盛!

內部旋轉的幽藍光暈瞬間加速、膨脹,將整個多面體水晶映照得如同一個巨大的、內部燃燒著冷焰的藍寶石!

光線并非均勻發散,而是扭曲、波動,在水晶表面形成不斷變幻的、難以理解的幾何圖案和光流。

朱厚熜瞳孔微縮。他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磅礴的力量場正在以那水晶為核心急速擴張。

空氣變得粘稠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鉛塊。耳膜被那低頻的轟鳴壓迫著,帶來陣陣眩暈。

更讓他心驚的是,他佩戴在胸前、由朝天觀主持親自開光加持的一塊溫玉護身符,此刻竟微微發燙,并發出極其細微的、如同玻璃開裂般的“滋滋”聲。

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

“陛下,注意了!終極共鳴!”高拱的聲音因亢奮而扭曲,銅杖猛地指向水晶頂端!

轟隆——!!!

這一次的轟鳴不再是悶響,而是撕裂般的爆鳴!

核心柱的深藍光芒瞬間轉化為刺目的、令人無法直視的熾白。

八根導能臂頂端的電弧不再是跳躍,而是凝聚成八道粗大的、扭曲跳躍的蒼白電蛇,瘋狂地抽打在中央水晶上!

嗡——嗡——嗡——!

共鳴水晶劇烈地顫抖起來!其內部不再是旋轉的光暈,而是爆發出如同超新星爆發般的、無法形容的強光,這光芒并非純粹的光線,它似乎帶著實質性的沖擊力,將空氣都扭曲、電離。

光線掃過之處,鋼鐵結構發出高頻的悲鳴,儀表盤上的指針瘋狂亂轉,甚至有幾個玻璃管砰然炸裂。

強光籠罩的范圍內,光線發生了詭異的折射。

朱厚熜看到一名工匠的身影在強光邊緣被拉長、變形,如同哈哈鏡中的倒影,隨后又如同信號不良般閃爍、撕裂,瞬間恢復,但位置似乎偏移了寸許。

他腳下的地面,堅硬的青石板,在強光掃過時,竟呈現出一種短暫的水波般的蕩漾感。

無形的精神風暴席卷了整個實驗場。

朱厚熜感到一股冰冷、滑膩、充滿無盡惡意與瘋狂的“低語”直接鉆入他的腦海。

那不是任何語言,而是純粹的意念,試圖撕碎他的理性,填充以深海般的絕望與瘋狂!他悶哼一聲,強大的意志力死死守住靈臺清明,但冷汗已瞬間浸透內衫。

周圍的工匠們更是不堪,有人發出驚恐的尖叫,有人抱頭蹲下,有人目光呆滯,口水不受控制地流淌。

連陰影中的沈煉等錦衣衛,都有人身體晃了晃,臉色慘白如紙,全靠意志和護符硬撐。

高拱本人也身體劇震,眼中狂熱的光芒被一絲驚駭取代,但他握著指揮杖的手青筋暴起,竟硬生生頂住了。

同時,一種難以形容的、如同金屬被強酸腐蝕又混合著腐爛的惡臭,伴隨著臭氧味猛烈擴散開來。

“停!高拱!立刻停下!”

朱厚熜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響,帶著不容置疑的帝威和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驚悸。

他從未見過如此詭異、如此直接沖擊物理法則和人類理智的現象。

這絕非簡單的電磁效應。

高拱被這聲怒喝震得一個激靈,眼中閃過一絲掙扎和不甘,但帝王之威讓他瞬間清醒。他幾乎是吼叫著下達命令:“緊急制動!關閉所有閥門!啟動‘艮’位泄能回路!快!”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和蒸汽的尖嘯再次響起,巨大的齒輪在液壓緩沖下發出痛苦的呻吟,強行逆轉。

核心柱的熾白強光如同被掐滅的燭火般驟然消失,只留下過載后通紅的線圈和裊裊青煙。八道電蛇瞬間潰散。

中央的共鳴水晶光芒迅速黯淡,內部幽藍的光暈旋轉速度急劇下降,但水晶表面出現了幾道細微卻觸目驚心的裂紋。

那股令人作嘔的腥臭和惡臭如同退潮般迅速減弱,但并未完全消散,空氣中殘留著強烈的電離焦糊味。

死寂再次降臨,比啟動前更加沉重。

只有蒸汽鍋爐泄壓的嘶嘶聲和人們粗重的喘息、壓抑的呻吟此起彼伏。燈光似乎都黯淡了幾分。

朱厚熜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他走到裝置前,無視那依舊滾燙的金屬和刺鼻的氣味,目光如電般掃過核心水晶上的裂紋,以及周圍空間那些尚未完全平復的、視覺殘留般的細微扭曲感。

“高卿,”他的聲音低沉而緩慢,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之力,“告訴朕,剛才……那是什么?”

高拱臉色蒼白,額頭上全是冷汗,他望著那臺冒著青煙、仿佛耗盡了生命力的巨物,眼神復雜至極,有后怕,有困惑,但更多的是一種發現了前所未有奧秘的、近乎貪婪的求知欲。

“陛下……”高拱的聲音嘶啞,“臣……臣不知確切為何物。儀器捕捉到了遠超預期的‘以太’湍流,其性質……狂暴、混亂、充滿了……某種‘意志’的碎片?其能量層級,遠超蒸汽與磁力所能激發之極限!那幻象……”

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臣懷疑,此‘天樞共鳴儀’,并非僅僅激發了自然之力……它可能……無意中……敲響了某個……‘門扉’?或者……觸碰到了某種沉睡在‘以太’之海深處的……‘實體’的邊界?”

朱厚熜沉默。

他看著高拱眼中那重新燃起的、混合著恐懼與狂熱的火焰,又瞥了一眼水晶裂紋中殘留的一絲幾乎看不見的、污濁的暗綠色微光。

他心中警鈴大作。

這力量太危險,太不可控,充滿了褻瀆的氣息。但……它似乎又與那來自深海的威脅隱隱相關。

“高拱。”朱厚熜的聲音恢復了帝王的冰冷與決斷,不容置疑。

“臣在!”

“今日之事,列為天機院最高機密。所有在場人員,包括你,簽署最高保密等級,泄密者誅九族,今日所見所聞,片語不得外泄!”他環視四周,目光所及,所有工匠學士無不戰栗跪伏。

“此‘天樞共鳴儀’……”朱厚熜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傷痕累累的巨物上,眼神深邃如淵,“暫停一切大規模激發實驗。保留數據,封存核心水晶。”

高拱猛地抬頭,眼中充滿急切:“陛下!此乃窺探宇宙至理、對抗南海妖邪之關鍵啊!臣只需……”

“朕知道!”朱厚熜打斷他,語氣斬釘截鐵,“正因關鍵,正因危險,才需謹慎!朕命你,轉換方向!”

他走近一步,壓低聲音,只有高拱能聽清:“盡全力解析今日捕獲的‘能量’性質,找出其規律,同時,研制防護,針對這種能量沖擊、精神污染的防護!給朕的龍衛、朕的艦船披上能抵擋這‘非天之鳴’的甲胄!朕不要無差別的毀滅和瘋狂,朕要知道如何‘定向’、‘可控’地使用這股力量!明白嗎?”

高拱看著帝王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意志和深藏的憂慮,狂熱的心緒終于被強行壓下。

他深吸一口氣,深深拜下:“臣……高拱,領旨!必殫精竭慮,不負圣望!”

朱厚熜最后看了一眼那臺沉默的鋼鐵巨獸。

空氣中殘留的腥咸與惡臭,如同跗骨之蛆。他知道,天機院打開了一扇門,門后并非坦途,而是一條通往未知深淵、充滿瘋狂與禁忌的險徑。但他別無選擇。

“沈煉,回宮。”朱厚熜轉身,玄色狐裘在殘留的能量場中無風自動。

他大步走出“格物天樞堂”,將身后那片充斥著超自然回響的鋼鐵叢林拋下。

晚風卷起落葉,撲打在臉上,帶來一絲冰冷,卻驅不散心頭那沉甸甸的陰霾與對未來的深深憂慮。

高拱站在原地,望著帝王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又回頭凝視著那臺“天樞共鳴儀”,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銅杖上冰冷的水晶,眼中閃爍著復雜難明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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