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趁虛而入
- 大明:從工業系統開始
- 藏真
- 3887字
- 2025-07-13 12:10:00
東方天際才剛透出一點灰白,暹羅腹地那沉默的河谷尚浸在濃重晨霧里,卻已被另一種暗影悄然籠罩。
俞家軍玄甲精兵,宛如無數墨鐵鑄成的塑像,靜默矗立于濕冷霧氣之中。
戰旗卷著晨風獵獵作響,如同無數金鐵磨礪的呻吟;馬匹偶爾噴出團團白氣,蹄子不安地刨著土地;無數甲胄的金屬鱗片在熹微天光下反射著幽幽寒芒——這支沉默的軍隊,像一張拉滿的硬弓,只待破曉的號令。
俞大猷立于陣前,鐵鑄般的身軀穩坐馬鞍之上,黑沉沉的鎧甲裹住全身,只露一雙眼睛,仿佛古井深潭,沉靜地映著遠處暹羅營寨模糊的輪廓。他緩緩抬起手臂,那動作無聲卻分明有千鈞之重。
“虎蹲炮,就位!”聲音不高,卻如沉雷滾過每一名士卒緊繃的神經。
后陣驟然響起低沉而急促的號令。炮手們動作快如疾風,帶著機械般的精準與默契:填塞火藥、裝入沉重的彈藥……一排排黝黑的虎蹲炮炮口昂然指向被薄霧纏繞的暹羅營寨,如同猛獸亮出了獠牙。
“放!”
俞大猷的手猛然揮落。
剎那間,天地變色。上百門虎蹲炮噴射出熾烈耀眼的橘紅火舌,撕裂了朦朧晨曦。震耳欲聾的巨響連成一片,直如天穹塌陷,大地猛烈顫抖。
沉重的炮彈撕裂空氣,呼嘯著砸向暹羅營寨,落地處爆開團團吞噬一切的赤紅火焰與翻滾濃煙。
木柵欄被輕易撕成漫天碎屑,營帳如紙片般燃燒、坍塌,連同里面剛驚醒的人影一起被無情地拋上半空。
驚恐的尖叫與痛苦的嘶嚎被淹沒在持續不斷的爆炸聲浪之下,整個營寨瞬間成了沸騰的煉獄熔爐。
“燧發槍手,列陣!”
俞大猷的命令再次穿透炮火的喧囂。前排重甲刀盾手如銅墻鐵壁般霍然向兩側裂開,現出其后早已嚴陣以待的多列燧發槍手。
他們動作劃一,前排蹲跪,后排直立,冰冷的槍管齊齊平舉,對準了營寨缺口處涌出、正試圖集結的暹羅士兵。
這些暹羅士兵披著藤甲,手持長矛彎刀,臉上交織著驚駭與困獸般的兇狠。一些高大的戰象被驅趕著沖在前頭,象奴徒勞地呼喝著,笨重的巨獸被驚天動地的炮火驚得暴躁狂亂,長鼻卷曲甩動,發出震天的悲鳴。
“射!”
又是一道令下。
無數燧發槍同時炸響。
密集的鉛丸如一片灼熱的死亡金屬風暴,瞬間橫掃前方。沖在最前的暹羅士兵如同被無形的巨鐮收割,藤甲在近距離的彈丸面前脆弱不堪,身體紛紛爆開血霧,慘叫著撲倒。
一頭沖得最前的戰象哀嚎著轟然跪倒,小山般的身軀上布滿噴血的彈孔,背上華麗的象輿連同上面的戰士一同傾覆,被后面受驚亂沖的同類踐踏而過。
“破敵,就在此時!”俞大猷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金石之音,手中長刀直指前方混亂的敵陣,“殺!”
“殺——!”
積蓄已久的戰意終于爆發。
刀盾手齊聲怒吼,如一道鋼鐵洪流,踏著遍地燃燒的殘骸與焦黑的尸骨,以無可阻擋之勢碾向潰亂之敵。
冰冷的刀鋒劈開藤甲,斬斷肢體,噴濺的鮮血染紅了晨霧。精銳的長矛手緊隨其后,長槍如林,刺穿倉促組織起來的零星抵抗。
整個俞家軍如同一架巨大而精密的戰爭機器,在火器撕開的裂口中高速運轉,無情地碾碎著面前的一切阻礙。
暹羅人早已膽寒,僅存的零星抵抗迅速瓦解,士兵們丟盔棄甲,哭喊著四散奔逃。
俞大猷策馬立于一處尚在燃燒的暹羅軍旗殘骸旁。
晨風卷過,吹散了些許硝煙,露出河谷慘烈的全景。破碎的旗幟在焦黑的土地上燃燒,殘損的兵刃散落各處,倒伏的尸體鋪滿了被炮火犁松的土地。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硫磺、血腥和皮肉焦糊混合的刺鼻氣味。
他目光沉靜地掃過這片被戰火蹂躪的土地,掃過自己沉默而肅殺的軍隊。
遠處,潰散的暹羅士兵如同被驅趕的羊群,正倉惶逃向更南方的密林深處。他緩緩抬手,抹去濺在冰冷鐵甲面頰上的一點溫熱粘稠之物,指腹間留下一道暗紅的印記。
目光隨即越過尸骸,投向南方煙霧繚繞的莽莽叢林。
新式火器的烈焰已在暹羅腹地撕開第一道血口,這灼燒的印記,不過是通往最終勝利路上最初始的熾熱足跡。
俞大猷手中長刀上未冷的血珠,悄然墜入焦土,那是戰爭車輪繼續向前的無聲印記。
湄南河平原的風帶著稻谷成熟的甜香,卻吹不散帥帳內俞大猷眉宇間的陰霾。
案前的捷報墨跡未干——暹羅主力正深陷與緬甸的“白象之戰”泥潭,后方空虛。
瀾滄“友軍”和緬甸殘兵組成的先導部隊,在明軍新式火銃和嚴整軍陣的威懾下,幾乎兵不血刃地突入了暹羅腹地。
沿途暹羅城鎮守軍望風披靡,象征性地抵抗后便開城請降。
一座座堆滿稻米的糧倉被接管,一車車救命的糧食開始沿著臨時開辟的通道,源源不斷地運往北方,運向饑餓的大明腹地。
這本該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一場解帝國倒懸的及時雨。然
而,俞大猷的臉上,卻找不到一絲喜悅。
他站在巨大的南洋地圖前,手指緩緩劃過剛剛被明軍“接收”的暹羅土地,又劃過瀾滄、安南、真臘、呂宋……最后停在緬甸那依然戰火紛飛的位置。
“兵不血刃……”他低聲自語,聲音里帶著一絲苦澀和沉重的疲憊,“好一個兵不血刃。”
副將不解:“大帥,此乃天佑大明!將士們幾乎未損一兵一卒,便拿下暹羅糧倉,解了帝國燃眉之急!此等功勛,亙古未有??!您為何……”
俞大猷猛地轉身,眼神銳利如鷹,那目光讓副將后面的話生生咽了回去。
“亙古未有?哼!”
俞大猷指著地圖,“你看看這些地方!安南,自秦時便時叛時附;瀾滄,朝秦暮楚,唯利是圖;真臘、呂宋,僻處海隅,畏威而不懷德!便是這看似恭順的暹羅,今日懾于我兵鋒而降,待我大軍一撤,你信不信,不出一代人之內,此地必生反復!那些隱匿山林的頭人、心懷怨恨的舊族、甚至被我們扶持的新王,都會蠢蠢欲動!”
他走到窗邊,望著營外那些剛剛“歸順”、眼神閃爍的暹羅地方頭領,語氣冰冷:
“本帥一生戎馬,平倭寇,定北疆,深知這南疆瘴癘之地,非比中原。天朝在此,根基太淺!僅靠威懾和冊封一個傀儡國王?哼!等我們扶上去的國王死了,或者等大明稍有虛弱,這里立刻就會變成第二個交趾(明朝曾短暫統治越南但最終丟失)!甚至……更糟!”
副將愕然:“那……大帥之意是?”
俞大猷的手指重重戳在地圖上,聲音低沉而充滿憂慮:“要真正將這片沃土納入囊中,讓這南洋糧倉永為我大明輸血,只有兩條路!”
“其一,改土歸流!”他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效法云貴,廢土司,設州縣,派流官,遷漢民,興教化!將此地徹底打碎,融入我大明血脈筋骨!此乃治本之策,然……”
他頓了頓,語氣沉重,“工程浩大,耗時彌久,需遷入海量漢民,需強兵長期彈壓反抗,需耗費金山銀海!如今國內民生凋敝,流民遍地,陛下銳意工業、海軍,國庫恐難支撐此等百年大計!更遑論……此策必然激起南疆滔天血浪,反抗永無寧日!”
“其二……”俞大猷的聲音變得更加艱澀,仿佛吐出的是滾燙的烙鐵,“……殖民!效法……效法那泰西夷人傳聞中的手段!視土人為草芥,驅之為奴,掠其所有,毀其宗廟,絕其苗裔!必要時……行種族滅絕之事!以鐵與血,徹底抹去其反抗之根,騰出空地,盡遷漢民填充!此策……最為酷烈,見效或快,然……”
這位以武勇和治軍嚴明著稱的名將,此刻眼中竟也閃過一絲不忍和深深的忌憚,“此乃自絕于天,必遭萬世唾罵!更將激起整個南洋乃至天下與我為死仇!陛下……陛下乃圣君,豈會行此禽獸之策?”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地圖都在顫抖:“難!難!難!無論是改土歸流還是殖民滅絕,皆非本帥一介武夫可定!此乃國策,關乎大明萬世根基,更關乎天理人倫!一步踏錯,萬劫不復!”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營帳角落。
那里,小公主阿瓦明月正怯生生地坐在一張小凳上,由一個粗通緬語的老嬤嬤陪著。她抱著那個破舊的布偶,大眼睛里依舊盛滿不安,卻也在好奇地偷偷打量著這位威嚴的大明將軍。
那頭白象幼崽在帳外臨時搭建的象房里,發出輕微的鼻息聲。
這兩個活生生的“禮物”,此刻在俞大猷眼中,不再是簡單的貢品和人質,而是整個南疆復雜、脆弱又充滿潛在仇恨的象征。
她們的命運,與這片土地的命運緊緊相連,眼下,卻即將前往那遙遠的南京。
“來人!”俞大猷下定決心,聲音恢復了往日的沉穩,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挑選五百精騎,由你親自統領!”他指向最信任的一位親兵統領,“押運暹羅第一批十萬石救急糧,火速送往南京!同時……”
他深吸一口氣,指著阿瓦明月公主和白象幼崽,“將緬甸公主阿瓦明月,以及那頭祥瑞白象,一同護送入京!務必確保公主安全,白象無恙!”
“再備八百里加急密奏!”俞大猷提筆,墨汁飽蘸,字字千鈞:
臣俞大猷泣血密奏陛下:
托陛下洪福,暹羅糧倉已下,首批十萬石救急糧已由精兵押運北返……
臣觀南洋之地,雖懾天威,其心未附,其根未斷。安南、瀾滄、真臘、呂宋乃至新附暹羅,皆如墻頭之草,畏威而不懷德……
欲永固南疆,收其地為帝國膏腴,唯有二途:改土歸流,或殖民滅絕。
此二策,關乎國運興衰,天理人倫,非臣一介武夫可決!臣心如焚,彷徨無計!
伏乞陛下圣心獨斷,明示方略!
臣當持陛下之劍,行陛下之志,雖萬千人唾罵,九死而不旋踵。
南洋之事,瞬息萬變,臣暫以羈縻之策維穩,以待圣裁!臣,頓首再拜!
寫完最后一個字,俞大猷仿佛耗盡了全身力氣。
他封好密信,連同象征性的活“禮物”——那位依舊懵懂的小公主和那頭不諳世事的白象幼崽,一并交給了親兵統領。
“去吧。一路小心?!彼诘?,目光復雜地看了一眼小公主。阿瓦明月似乎感覺到了什么,抱緊了布偶,大眼睛里又涌起了水汽。
看著精騎護送著糧車、象輦和公主的車駕,在煙塵中向北疾馳而去,俞大猷佇立在帥帳前,久久無言。
南疆濕熱的風吹拂著他斑白的鬢角,帶來遠方稻田的芬芳,也帶來了隱約的、關于反抗和仇恨的氣息。
他兵不血刃地拿下了暹羅糧倉,解了帝國的燃眉之急,卻將一道更艱難、更血腥、關乎帝國靈魂的選擇題,連同那異國的公主與祥瑞,一起拋回了紫禁城,拋給了那位掌握著帝國命運和未來方向的皇帝。
帝國的巨輪暫時獲得了救命的燃料,但航向何方?是融入?是奴役?還是滅絕?俞大猷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這把帝國的利刃,正懸在一條看不見盡頭的血河之上,等待著他的君主,為他指明揮落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