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符龍結束了一天的駕駛，巨大的建筑物映入眼簾。

中遠。

那是一條延綿了478公里的巨大‘墻壁。’

這條墻壁最長處478.654公里，最寬處56.78公里，在數千年的發展中，它變得越來越大，至今仍舊在不斷擴張，只有材料學可以限制它的發展。

宏偉宛如天塹般巨大的城市，仿佛真的要成為事實上的‘萬里長城’。

人們在這堵高墻之中生活，在高墻邊沿還有著大量的建筑，只是都不高，同樣也有人生活著。

中遠外城區。

巨墻前方十七公里。

符龍下車，看著眼前巨大的招牌：聯合防務基地。

“符先生。”馬上就有人來接應他。

因為這輛車的車牌，開頭是一個顯眼的云朵造型。

“我要見我符理事！”他大聲說，“有重要的事情匯報！”

“您先這邊來吧。”那人開始帶路。

越過基地的大門之后，符龍被帶到了地下，寬大的地下空間之中，他進入了一個宛如劇院般的房間。

巨大的投影屏幕在房間中央展開。

看著這個屏幕，符龍整個人都愣住了。

屏幕由諸多更小的區塊構成，每個區塊都是一個拍攝畫面，區塊與區塊之間，構成了一個大略的‘青石’。

符龍如鯁在喉，嘴巴幅度輕微地不斷開合，龐大的情緒使他忍不住道：

“我草！”

房間四周有許多單人沙發，不遠處沙發上坐著的人站了起來。

“安靜。”

符龍往那邊看去，只見那邊是一個大光頭。

“周先生！？”他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周云升。

符龍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對方居然會在這個地方。

“愿意看就看，不愿意看就走，”周云升說，“但是不要廢話。”

符龍忍不住問：“你不把女兒帶出來么！？”

周云升沉默了一陣，隨后笑了起來，“這是她最后的機會。”

“重生者的壽命被重生之前決定，”符龍瞇起眼睛，“她重生的時候幾歲？”

“二十五歲，”周云升說，“我以冰凍睡眠的方式保存了她，所以這是她最后的機會。”

“我……”符龍大口喘著粗氣，“我……這到底怎么回事！？”

“這件事在之前還沒有解密，你爺爺沒告訴你也很正常，”周云升坐了下去，淡淡道：“青石正在進行一次史無前例的實驗，這是君主道的一位君主向七七提出的，那位人類最高學者所預言的——真實精神力的道路。”

符龍瞪大眼睛，腦海之中思緒紛呈。

身體綜合指數是一條肉體物質為主的道路。

在這個過程中，真實精神力的力量，一定低于自身的肉體。

而君主道，那就是一個真實精神力的‘學術界’。

“根據那位君主所說的，這條道路上，真實精神力一定高于自身的肉體，”周云升笑了。

符龍第一次看見他笑。

他就這么莫名地看向周云升，看向周云升所注視的方向。

那邊是一個沙發，沙發上坐著一個人。

“錢……錢文真！？”此刻的符龍發現，自己被隱瞞的實在太多，雖然作為一個巡查組小隊長，他很熟悉這種感覺。

因為，平時都是他去隱瞞別人，同樣也隱瞞的很多，這是他第一次體驗這種……被徹底蒙在鼓里的感覺。

錢文真癱在沙發上，狀似葛優。

他的雙眼就像死掉的魚。

他突然一個激靈，整個人‘彈’了起來，筆直地坐在沙發上，雙眼之中布滿血絲。

“祝水風網絡……祝水風網絡……哈哈……”他的聲音有點癲狂，“這就是祝水風網絡……哈哈哈哈……嘻嘻……”

符龍莫名地問周云升，“他瘋了？”

周云升說，“錢文真到現在都是單身，他根本沒有女兒。”

符龍呼吸一滯：“錢……錢莎莎是什么東西？”

周云升想了想，“設定？”

“我去你媽的！”錢文真惡狠狠的瞪著他，一向沉穩如灰狼的他，好像破防一樣整個人都不穩定了。

他抿著嘴，瞇起眼睛道：“徐卿是她的小白鼠，我跟周云升都只是現場觀察者之一，言盡于此，其余的你爺爺有資格知道，至于你，你沒有。”

周云升笑的幅度很大，對愕然與茫然交加的符龍道：

“當第一顆氫彈在世界上被引爆的時候，一個全新的時代就這么被打開，現在，真實精神力時代之前，這一顆名之為徐卿的‘氫彈’即將被引爆，被你口中的‘錢莎莎’所引爆，你可以出去了，好好在中遠呆著，別摻和大人的事。”

“我……我二十五歲……”符龍宛如喃喃自語，肩膀被人摁住，就這么拖往外拖。

被往外拖動的符龍大聲咆哮道：“你們到底想干嘛！？什么意思啊我操你媽德！！！

你他媽再拖一下試試，你看我弄不弄得死你！”

拖動停止了，拖他的工作人員就這么凝固在了原地。

“你他媽知不知道我爺爺是執行理事！？”符龍在怒吼，“玩什么命啊傻卵！？”

周云升走到符龍面前，一只手摁在了他的頭頂。

難以言喻的龐大壓迫籠罩了下來，符龍整個人頓時清醒，汗流浹背，發怔地望著對方。

“我們已經對徐卿施加了足夠的壓力，現在我們走了，不再回去了，我女兒時日無多，能不能成就看這次，君主是真實精神力學界的巔峰，她說的話我不打算質疑，也沒有質疑的資格，現在，不想讓你爺爺被清算、革職，就自己乖乖回去吧。”

聽見周云升說的話，戚然郁結的符龍壓低聲音問道：

“錢莎莎是君主嗎？”

“呵呵……”錢文真冷笑了一聲。

周云升面無表情道：

“無可奉告。”

符龍仿佛變成一塊石頭，就這么被周云升‘丟’了出去。

他爬了起來，緩緩走出基地，猛地跑向自己的車，突然，他就感覺有數道目光鎖定了自己。

真實精神力無時無刻提醒著他——你的身份不起作用了，你碰了不該碰的東西，現在你的自由已經被剝奪了。

“我們送您回去吧。”一個穿著黑色正裝，戴著墨鏡的人走了過來，看上去就像折耳貓那邊的主流打扮。

七八個類似的人就這么把符龍包圍了。

“好吧……”符龍心中無力地嘆息著，松開了身體的控制，就這么被人架了起來，被一架直升機送走。

直升機上，符龍透過窗戶望去。

遠處的青石被空氣的霾遮擋，在他眼中，那兒仿佛有著一艘不斷航行的船，它航行了上千年，這艘船上的每一個零件都被更換了一遍，卻仍舊保持著原來編號與稱呼，即將駛向它的終點。

翌日。

大發生態養殖場。

循環演武。

路成白天會在養豬的地方推演武學，累了之后則開始休息，去七分之三的賽博空間里，以外我為支點繼續推演。

其中，外部是養功，賽博空間是更激烈的拳法。

全力而為！

藍色的視野中，拳腳仿佛形成了海市蜃樓，武道元力不斷增加。

元：103.4。

精：20.5。

氣：20.5。

神：20.5。

青石武庫中的武學沒有花里胡哨，每一種都是極其簡練的介紹，雖然言簡，但是意賅，如今的路成學習這些武學幾乎一用就會，無師自通。

上百種武學輪番演練，他現在只用最快的速度推演出武道元力。

他渾身上下皮膚赤紅，有血點滲出，結束了兩個小時的劇烈推演，他轉而進入實驗室內的多功能艙，繼續與七分之三對接。

賽博空間的棋盤之上。

“只要我不推動精氣神變化，真實網絡就無法發現我的改變，”他一邊面對虛構的吳旋，一邊想，“死！！！！”

“不夠，遠遠不夠！”

他只要被吳旋打死，七分之三馬上就會使其恢復。

在這個過程中，他的身體一直在外面睡覺，休息，接受治療。

外面休息完畢，外面繼續推演，避免精神高度緊繃。

又是一日過去。

周云升與錢文真仍舊沒有回來。

周蓮坐在蔥郁的生態區石凳上，神色煩悶的她心中不可抑制地開始慌亂。

她面前是駱博士，很宅的她平時一直就呆在這里，這個比外城區更遠的郊區。

徐卿的真實網絡甚至連外城區都沒有全覆蓋，她受到的影響很小。

她向這個僅存的，正常的A級成員解釋了整個事情。

“這個祝水風的網絡我實在是無法理解……”生物領域的專家駱博士感覺周蓮說的，簡直是在天方夜譚，“還有你說那個……捏造出來的‘真實武學’都是怎么一回事？”

“秘武庫的重生者都是假的。”心慌的周蓮神態難以保持正常，“因為我是外來的，我是真的重生者，我經常會接觸到以前的信息，每一次接觸都會讓我變得更強一點，也會讓我知道更多東西。”

駱博士瞪大眼睛，一個問題浮現于心頭，迫切地希望得到解決：

【既然青石的重生者都是假的，秘武庫是假的，那我以后……？】

她試探著問：“好，周女士，你要說是假的，總得有點證據吧？”

“青石的重生者就像與以前的自己，也就是‘前世’，或者說‘做夢的人’隔絕了一樣，接觸不到一丁點與自身有關的信息，而真正的重生者一定可以接觸到以前的自己，”周蓮說，

“這更像是某個存在，為了一個目的，而刻意制造出了一種假冒真實武學，這種真實武學唯一的用處——就是讓他們可以容納更多真實精神力，來更好地搭建真實網絡。”

駱博士愣了一下，“我，我的確被很多人勸誘，讓我去青石內發展，但我只想養豬啊……養豬可以賺的錢比卷IT行業好多了，他們想害我？”

“你一次都沒去過么？”周蓮愣了一下。

怎么會有這種人？

“我想要的東西付錢就會有人給我弄來，”駱博士奇怪地說，“經常有人說我足不出戶是不行的，現在這些人已經被七分之三證明是叛徒了，這說明我的頭腦是沒有問題的，聰明如我，就在下意識選擇了最好的途徑。”

她頓了頓：“我組織了一個跑車俱樂部，平時我會提供一個0~400m直線加速場地，來找朋友一起玩，另外我出資在郊區建立了一個賽道，平時我無聊就會開車去跑一下，刷新我的圈速，另外我還是青石拉力賽的冠軍……”

“我已經知道你的生活很豐富了，”周蓮抽了抽嘴角，突然，她一巴掌拍在桌上。

“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義！？”她好像破防了一樣臉色紅了起來，“假的！都是假的！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這意味著……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被設計出來的局！而我們，只不過是祭品……一群可悲的綿羊！”

“你不正常了，”駱博士皺起眉頭道，“你的精神不穩定了。”

“接觸的越多，我的精神就會越不穩定……”周蓮捂著腦袋，“我到底……是誰？我是周蓮，還是另一個人……？誰是我？”

一日又一日。

午間，頭發亂糟糟的周蓮抱著腦袋，藍、粉漸變色的雙眼布滿血絲，她低著頭，腦子各種畫面紛至沓來，但都不是青石的。

接踵而至的畫面似是一疊剪影，摞在一塊，形成了一個‘我’，一個不是周蓮的‘我’。

“要不，你寫點日記？”一旁的駱博士忍不住建議道，“誒……真實武學到底是什么？我知道真實精神力是什么，但真實武學，我讓人把吳遜帶來過一次，但我聽完他說的，總感覺有點奇怪。”

啪啪啪——空氣的響聲把她打斷，駱博士扭頭看去。

路成光著膀子，渾身肌肉立體，不斷對著一個位置出拳，空氣都被他打出響聲。

還有一陣陣輕微的白霧。

駱博士知道，對方在推演那種……真實武學，但這種武學究竟有什么意義？

她轉過頭，便看見周蓮目光對準了路成那邊，整個人似乎在沉思。

“聽說重生者處理以前的記憶，整個人都會變得遲鈍起來，兩個‘自我’在搶奪優先級？”駱博士心中想著。

她一邊思索，一邊斟酌著問：“周女士。”

“你說。”

她清楚對方不喜歡被稱作‘小姐’，稱呼之后繼續問：“真實精神力不是要擰成一股嗎？為什么要把它分散？在我看來，剛剛誕生的真實精神力就像一條條延伸出去的線，呵呵……我曾經有個猜想，認為它是弦理論中的‘開弦’，這樣的話，我們得把許多弦都統合起來，卷在一塊才對不是嗎？”

現在的人類局部文明，每個專業都做了更加細致入微的劃分，她雖然不是這個專業的，但也聽人提起過類似的東西。

她記得，似乎是，開弦閉弦之間存在‘真實’，類似于調侃的話語。

“不要繼續說了。”周蓮的表情很是冷漠。

“呃……”

她站了起來，往路成那邊走了過去，就這么走到路成身邊。

“你為什么不推演真實武學了？”她問。

滿臉凝重的路成看著她：“我在這方面的天賦可能不是很好……”

周蓮無情地打斷了他，“你在說什么胡話？你之前對于真實武學的推演不是很順利嗎？”

“一點也不順利，”路成神情更加凝重了，“我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把自己的精神力分開，他們仿佛就是一個整體，我連一點也無法撼動。”

吳真所說的‘拆分法’，就是把真實精神力不斷拆分，分的越細碎，掌控能力就越強。

但他不管如何用力，這個勞什子拆分拳法他都快打一萬下了，真實精神力還是那鬼樣子。

不夠，這樣下去無論如何都不夠！

“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樣！”周蓮抿著嘴，大拇指狠狠摁著太陽穴，深陷另外一個‘我’之中的她，咬著牙說，

“你為什么想要把自己的精神拆開？你想精神分裂嗎？”

路成整個人都愣了一下，就這么看向她：“你是說……”

“七分之三不是說了我是重生者嗎？”周蓮看著他，看著他的胸口，沒看眼睛，“徐卿不是承認了，那些做‘基點’的重生者，基本全都是假貨嗎？”

她聲音變得平緩了一些，“我似乎明白了，在徐卿的計劃里，他還編造了一套虛假的‘真實武學’，讓那些重生者不斷修行，這樣他們就永遠不可能統合精神，達到真正的穩定，就永遠不可能完成‘合一’。”

在她看來，既然是君主道的人，就應該有這個能力。

路成疑惑道：“合一？”

他抓住周蓮軟軟的肩膀，急切地問：“快，把你知道的告訴我！”

周蓮把臉歪了過去，皺著眉道：“重生法，是一個學派創建出來的，這個學派的名字就是‘君主道’，就是你知道的那個。”

路成皺著眉，疑惑的他沒有打斷對方。

周蓮繼續道：“根據我回想起來的東西……君主道因此救濟了天下之間大部分‘真實武者’，也就是誕生真實精神力的人，我用的也是這種方法。

開創這種方法的先行者，也就是君主道第一位君主，他信教，但他雖然信教，這卻是一個沒有神的‘無神教’，他把這種方法總結歸納之后，編纂成冊，命名為：《大夢心經》。

這個名字在當時有很多爭議，有人認為這是不科學的，但關鍵不是這個。

根據大夢心經的方法，每一次重生，你的精神都會被分裂一次，把精神完全統合，就等于活出了第二世。”

“也就是說……”路成瞇起眼睛。

吳真騙他！

他之所以相信吳真，是因為長草流這一層關系，但無論他怎么練，都沒辦法分裂出更多份。

且他發現，這個‘拆分法’，就像抗阻訓練之中，要求你用很小重量擼鐵，實際上屁用沒有。

說法一套一套，花里胡哨，誤人子弟！

“就是說，如果你真分開了，那恭喜你，”周蓮神態詭異，狀如妖異，“重來吧。”

或許吳真也只是被人所欺騙。

路成心中松了口氣，松開周蓮的肩膀，看著自己的雙手，視野變藍。

元：238.5。

精：20.5。

氣：20.5。

神：20.5。

經過數日接近一周的武學推演，路成的武道元力已經不再增加了。

他的武道元力剛好可以把精氣神推動至100，隨后便連0.1也不再增長，這必然不是巧合，精氣神100疑似會有大事發生。

他也清楚徐卿們在觀察他。

但只要他不推動精氣神，徐卿大概率是不會管他的，因為對徐卿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替換更多人，完成真實網絡。

真實網絡的優先級高于一切，甚至高于徐卿本身。

所以他準備……

一口氣推動！

天時地利人和。

這里距離青石內城區很遠，真實網絡的影響力很低。

大發生態養殖場有全套高端醫療設備，可以幫他處理傷口。

周蓮還有幾瓶合劑的存貨，愿意給他用。

一切的一切都在今天。

突然，路成想起來什么。

他猛然抬起頭，“你說我之前……真實武學推演的很順利！？”

周蓮更是愕然地看著他。

這個語氣似乎。

“你不知道？”她不可置信。

“……”路成沒有說話，視野再度變藍。

精氣神在他眼前顯示著，而根據周蓮的說法，這玩意是一種……真實武學！？

看著沉默的路成，周蓮說，“君主道，指的就是‘最前沿、最尖端之人的道路’，他們是這條道路不言自明的王者，他們是這個領域內睥睨眾生的開創者，在君主道之中，冠以君主位階之人，需要的不是別的，而是獨屬于自身的道路。

基于他們的那個理念——尋找成為真實祝水風的路徑，所開辟出來的，就是：真實武學。”

路成往嘴唇上咬了一下，疼痛讓精神高度集中。

真實武學，真實精神力，真實祝水風，一切都指向了一點：真實。

這傲慢到窮極一切形容的說法，讓路成不可抑制地感到綿綿窒息。

因為這控訴了其余的一切都是不真實的，就如同真實祝水風控訴了其他所有祝水風，他們都是虛假的祝水風。

虛假的武學，虛假的精神力，虛假的祝水風，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念至此，路成再不做他想，深吸一口氣后挪騰了十多米，對不遠處的周蓮道：

“看，看好我，仔細看。”

周蓮點了點頭，就在她點頭的同時，路成把精氣神往前推動了9.5。

武道元力降低至210。

精氣神同時提升至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