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同村人的生活,卻都是饑餓交加,處于瀕死邊緣,很多都餓死了。
而這獵人卻能勉強維持生計,還偶爾能救助一下同村人,已是個奇跡,被村人奉為救命菩薩。
自己竟然和主簿還有這層關系。
看樣子獻建奴頭顱,自不能繞過他的。
但在利益面前,也有可能被知縣等官員黑了自己殺建奴的功勞,不得不防。
怕暗箱操作,就要讓事情放在明處,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壽陽不是有個百戶所嗎?城門守衛,搞不好就有百戶所的兵丁在。
壽陽縣衙
后宅的一間書房內
知縣毛文炳正煩躁的來回踱步,已經走了很長時間了。
毛文炳,字仲韜,號夢石,明末河南滎澤縣毛莊人。明熹宗天啟年間(公元1627年)考中舉人,崇禎戊辰年(公元1628年)考中進士,任壽陽知縣。
毛文炳年少時就胸懷大志,堪稱“學霸”,入試連連奪冠,他的祖父對他非常器重,常常自嘆不如。他開始走入仕途不久,就有所成就,令人刮目相看。
自從巳巳事變發生,建奴兵圍京城,崇禎帝下了勤王詔書后,山西巡撫耿如杞帶了五千人馬前來勤王。
因戶部沒有錢糧,未發軍餉,軍士快要餓死,無奈之下,部下就在京城附近搶掠。
聽聞之,崇禎帝將耿如杞投入監獄,而五千山西兵一哄而散,絕大大部分逃兵加入了民變。
壽陽百戶韓普所帶的兩百多名兵士也在其中,都已逃散。
現只跑回百戶韓普和一個家丁,畏罪潛住在壽陽一處宅中。
以為別人不知他已逃回,但在壽陽城中,哪逃得過知縣毛文炳的眼睛。
但又能怎么樣呢?自己也快要被追責了,去官捉拿了。
已有言官彈劾,稱是這些軍隊搶掠京城外圍地方,并潰散,是因為屬地官員未配足糧草造成的,要追究地方官的罪責。
消息已傳來,自己就在追責名單里面,飛來莫明模禍,越想越覺得自己真是個大冤種。
戶部沒錢發軍響,怪來怪去,只有怪到地方官頭上,這算什么事呢?地方上難道就寬裕了,縣庫房空的,除了老鼠外別無他物。
那百戶官韓普其實也是難逃一死,倆人都是難兄難弟,何苦為難對方,就任他躲在縣城中,知縣毛文炳就假裝不知了。
轉了一圈又一圈,但現實還是很殘酷的,已是無解了。
被錦衣衛捕捉去,實是顏面無存,不如一死。
遂找了一條布綾,往房梁上一甩,打了一個結,正想伸脖子進繩套里,蹬掉下面的凳子上吊而死。
但心中不甘,又下來開始踱步。
自己少時,家境不是很好,因為讀書舉業費用甚巨,村中各家都有資助。
考取進士任知縣后,已成為全村人最大的希望。
現在,自己在知縣任上才二年,還沒有怎么回報村里父老鄉親,就要死去。
前些時間,傳來消息,村人生活已很貧苦,堅持不了多久了,雖未明說已到報恩之時,但已暗示多次。
但自己總體還是算清廉,不像別的官員貪的無厭。
而家鄉毛姓宗族人數一千余人,自己這點收入財產才多少,懷水支薪而已。
又想起,自己自小胸懷大志,崇禎元年(1628年)考中進士更是志氣滿滿,想著為民做出一番事業,卻不想被莫名追責,心中憤恨不平。
可事實上,自己官位不保,性命也要丟了,罷了罷了,不如上吊而死,還能留下一些顏面。
正想走上前去,伸脖頸上吊之時,忽的書房門被人極為大力的推開,發出一聲“砰”的大響。
毛文炳大怒,正待喝罵之時,沖進一個人來,走的太急,被門檻絆倒,摔了一跤,倒在地上。
知縣毛文炳一看,原來是自己的師爺張策。
張策原是個秀才。崇禎元年自己考取了進士,任了壽陽縣知縣時,便一直跟著自己。
自己被抓丟命的事,他自是非常清楚,有傳聞,他正找下家,要給別的官員,當師爺出謀劃策去了。
看著他滿臉笑容,莫非已找到了比自己更高一級的官員,要去做師爺了,所以這個老貨笑的這么歡實。
知縣毛文炳心中大怒,想要喚來衙役,捉拿其下獄。
但又一想,這乃是人之常情之事,何苦如此狹隘。遂呼喝道:“快出去,不要再來驚擾于我。”
但那張策似乎并沒有聽到毛文炳的話一般,滿臉的笑容,臉上的皺皮,層層疊起,像是一朵菊花,站了起來,也不拍褲子上的塵土:“東翁,建奴頭顱送來了。”
也許是高興過度,就來了這么無頭無腦一句話。
知縣毛文炳冷然站在一旁,自己想著事,并沒有聽清師爺張策所說的話。
只聽到建奴兩個字,頓時跳將起來:“快給我上城墻去,死守城池。”邊說邊就要往外沖去。
張策卻是不知毛文炳這是為何,吃驚之余,伸手拉住了毛文炳的衣擺。
毛文炳沖的太急,拉扯一下,頓時兩人一起滾倒在地。
毛文炳大怒,這老貨莫非得了失心瘋,聽到建奴來犯,卻是高興萬分,笑容燦爛。
莫非已是投了后金,是來勸降自己,頓時火起,臉色冰冷,正欲大罵其無恥之時,張策已知毛文炳誤會自己的話了,急忙道:“東翁,是本縣有人不知怎的殺了五個建奴,現到縣衙來獻頭顱了。”
先入為見的以為張策有問題,毛文炳一聽大怒:“你這不識事的老貨,我是文官,頭顱獻來有何用?莫非朝廷是糊涂蛋,能相信我帶了一群衙役,殺了五個建奴,誰能信啊?”
師爺張策聽了也是一呆,低頭思忖,縣尊說的對呀。
看來建奴頭顱對縣尊是沒有什么大用的,張策心中非常失落,拍了拍額頭,沮喪的走出去,打算讓陳軒等人離開,到別處去獻軍功。
走到過道時,忽的想起先前自己來的原因,不由打了自己一個耳光,忙跑回書房,卻看到知縣毛文炳已站在凳子上,兩只手拿著那布綾的圈,脖子正想往那個圈中伸去,就要上吊。
師爺張策大驚:“東翁,你這是干嘛呢?是大喜事啊,剛才我都被你繞進去了。”
忙上前幾步,將知縣毛文炳扶了下來。
毛文炳疑惑的看著笑容燦爛的張策,這老貨看我失勢,莫非是要戲耍我一番。
張策卻不理毛文炳那要吃人的眼神:“東翁,你難道忘了潛住在壽陽的百戶韓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