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幾乎浸透了灰色的囚服，劉志永將大半個身子埋在發(fā)霉的草堆里，渾身顫抖，不斷的求饒。

眼前的一幕讓張塵心中一顫，這才剛入牢房半日，就有人動用私刑，若是自己再來晚一點，或許就只能見到一個瘋子了。

隔壁的蕭嵩聽見此聲，也是順著窟窿看了看里面，看到劉志永的慘狀時，瞳孔一縮。

迅速推開石門，蕭嵩臉色陰沉，究竟是誰敢動用私刑？

“老丞相，你去看看那邊！”

將鑰匙丟給蕭嵩，張塵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害怕有人殺人滅口，若是褚洪身死，后果不堪設想。

“那個也傷痕累累的，但是卻一聲不吭，氣還算順，沒大問題。”

從一旁牢房探查過，蕭嵩暗嘆還好沒死，但轉瞬想到了在外面的獄卒，臉色一凝，迅速離開了監(jiān)牢。

“不要怕，不要怕！”

安撫眼前驚恐不安的劉永志，張塵將石門緩緩關閉，生怕驚嚇了眼前的人。

“劉司馬，別怕，我是張塵，翰林學士張塵！”

聽到張塵的名字，劉志永猛地從草堆里竄出，跪在其面前嚎啕大哭。

“張公子，救救我，我沒有謀害大王，沒有啊！”

俯身扶起劉永志，張塵將草垛隆起，讓其靠在上面。

“別慌，是那些獄卒下的手么，還是他人？”

盤膝坐在劉志永面前，張塵詢問著事情的緣由。

“他，他們酷刑逼供，想要我抗下罪責，他們想要我死！”

“獄卒，還有同僚，還有……”

“還有什么！！！”

這個還有，讓張塵心中一震，定然是個很重要的訊息，忙催問道。

感受到張塵帶來的壓迫感，劉志永驚慌失措，雙手抱著頭顱，驚恐的蜷縮著身子，整個人都想縮進草垛。

見到如此情形，張塵思慮再三，決定拿出那樣東西。

從懷中取出信箋的碎片，張塵安撫著受到驚嚇的劉永志，在其耳邊輕輕說道。

“你看一眼，別怕，我會幫你的。”

膽戰(zhàn)心驚的分開雙手，劉志永驚恐的眼神看著張塵，當目光落在其手中的碎片時，瞳孔瞬間放大。

“秦州司馬劉志永，此子曾是為父門生?！?

簡簡單單的一段字，卻讓劉志永從絕望回到人間，眼中重燃了生的渴望！

“你，您是張令公的……”

將兩指放在唇邊，張塵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微微點了點頭。

雖然劉志永是張九齡的門生，但時過境遷，十數(shù)年滄海桑田，他確實不知張塵的身世。

而碎片上的筆跡，卻讓劉永志絕望的心死灰復燃，因為這絕對是張九齡的親筆，而能手執(zhí)親筆的人，也許就是能救自己性命的人。

“告訴我，在上邽時，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見到劉永志漸漸平復，張塵刻不容緩，趁熱打鐵。

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劉永志將那時的情況一五一十的告訴張塵。

聽完劉志永的說辭，張塵陷入沉默，除了褚洪，似乎沒有任何人能為他作證。

而那個劉永志口中刑訊逼供的陌生人，僅憑他描述的特征，張塵絞盡腦汁，仍是毫無印象。

一切陷入了死循環(huán)，若是褚洪咬死不松口，劉志永仍是重罪難逃。

至于壽王李琩，張塵從來也沒指望這個王侯公卿能夠出面作證，救一個毫不相關的官員。

“爾等獄卒，怎敢動用私刑！”

怒氣沖天的呵斥傳入牢監(jiān)，張塵面色一沉，靠在劉志永耳邊。

“無論發(fā)生什么，你只有死扛不認，才能活命，我會竭盡全力救你?！?

“若是真的到了最壞的局面，我會盡全力保住你的妻小，好自為之。”

話盡于此，張塵轉身離去。

看著張塵離去的背影，劉志永俯身跪地，重重的磕頭，淚水夾雜著血水，染紅了青石。

石門關閉，張塵看到蕭嵩將一眾獄卒押在旁邊那間，幾位親兵守在門口，便轉身走了進去。

“老丞相，他們怎么說？”

“這些欺軟怕硬的東西，害怕罪責牽連，動了歪心思，想要屈打成招！”

余光掃見張塵的身影，蕭嵩余怒未消，罵罵咧咧的說出審訊的情況。

“既然如此，我倒是從劉志永那里問到了些東西。”

“有個陌生的人，對他刑訊逼供?！?

看著靠墻蹲成一排的獄卒，張塵面色冷峻，心中十分厭惡。

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脖頸，蕭嵩臉色微沉，拿起了一旁的鐵鞭。

“有，是有！”

其中一個獄卒看到蕭嵩眼中的怒火，不敢再硬抗，脫口而出。

“他是誰？”

“他說他是丞相的侍從，我們也不敢細問?！?

“什么？？？？”

一記鐵鞭揮出，蕭嵩難忍心中的怒氣，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

“他真的是這樣說的，千真萬確，千真萬確啊?。。　?

臉上一道血痕觸目驚心，但被鞭笞的獄卒雖然痛齜牙咧嘴，但看著蕭嵩一臉的殺氣，連哀聲痛嚎都不敢。

“丞相，他沒說謊，確實如此，我們都能作證?！?

“是??！”

“確實是，不然我們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如此行事??！”

其余幾位獄卒紛紛出聲，他們不敢再隱瞞，若是再胡言亂語，憑蕭嵩的身份，即便是殺了他們，也是死有余辜。

雖然事實如此，但蕭嵩心底的怒意難消，手中的鐵鞭瘋狂抖動，免不了抬手就是一下。

“老丞相，現(xiàn)在唯有將你的侍從全部喚來，當面對質了?！?

事已至此，張塵也沒想到蕭嵩會被牽扯其中，耐心勸解道。

“康麟，去將老夫的侍從全部帶來！”

一聲怒喝，蕭嵩隨手將鐵鞭扔在地上，面色鐵青的望著幾人。

“屬下遵命！”康麟迅速領命而去。

不多時，五六位侍從便被帶到此處，讓獄卒們一一辨認。

“是他么？”

當最后一位侍從走過眾人，獄卒們?nèi)允穷l頻搖頭，蕭嵩終是松了口氣。

“將他們都帶下去，嚴加看管！”

讓親衛(wèi)將幾人帶走，蕭嵩終是明白了張塵此前的暗示。

“蕭伯父，早些休息，路途遙遠，此行不易啊?！?

看來張九齡一定是得到了什么訊息，方才囑咐其子要小心謹慎，蕭嵩側目望了望閉目養(yǎng)神的張塵，無奈搖頭。

“賢侄啊，你說老夫都一把年紀了，為何還會被人惦念啊？”

蕭嵩無奈的嘆息，他不明白，為何已經(jīng)離開了權力中樞，退居閑職，還有人居心叵測，想要給自己下絆子？

“伯父，你就別難為小侄了，我怎么知道？”

翻了翻眼簾，張塵頭疼不已，自己也是一籌莫展。

“剛剛伏羌那邊有信傳來，說李翰林聽聞壽王遇險，趕回來的路上遭遇山石滑落，侍衛(wèi)舍身救險，方才逃出生天，老夫派了些人手前去接應，明早應該就到成紀縣了?！?

聽到這句話，張塵突然起身，向蕭嵩伸出手掌。

“伯父，鑰匙，我要見見褚洪！”

將桌上的鑰匙遞給張塵，蕭嵩也想看看他究竟能問出什么？

石鎖被打開，張塵費力的推開石門。

一股寒涼的氣息，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