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談到種花家的歷史時,或許有很多爭論,甚至就連正史也是一樣,但有一點幾乎是毋庸置疑的。
飛地,尤其是海外飛地。
說仁義也好,說偏安一隅也罷,種花家歷史上很少有飛地存在,海外飛地就更不用說了。
但是,有一個例外,而這個例外就是大明。
大明是有飛地的,而且還是一塊海外飛地,這塊海外飛地就是位于馬六甲海峽南側、蘇門答臘島東南端的舊港宣慰司。
舊港,也稱巨港,是下南洋華人的安居之地。
舊港宣慰司的設立還要追溯到永樂三年,也就是鄭和第一次下西洋的時候。
那時候馬六甲海峽一帶極其混亂,當時在舊港一帶稱王稱霸的是一個名為陳祖義的漢人。
因為犯事,陳祖義舉家下南洋,成為了海盜,慢慢發展成了一霸。
鄭和第一次下西洋返航經過馬六甲海峽時,想要派人招安陳祖義,但陳祖義心生歹念,認為鄭和航行了那么遠去了那么多的國家,船上一定有大量的寶物。
所以,陳祖義表面上對鄭和船隊表示投誠,但實際上是想要打入遠洋船隊內部,然后一舉控制整個船隊。
但因為鄭和在出發經過占城后,一路上聽到的都是地方上對陳祖義的控訴,所以鄭和早有提防,再加上陳祖義的陰謀被一個名為施進卿的漢人知曉并告知了鄭和,所以陳祖義的陰謀落敗。
最終,陳祖義被生擒,五千余部下被殺,十余艘船只被焚毀,七艘被遠洋寶船隊繳獲。
自此,多為下南洋的漢人所居住的舊港一帶就成了大明的海外飛地,被設立為舊港宣慰司,而施進卿因為九路陳祖義的陰謀有功,被封為舊港宣慰使。
不過,畢竟是海外飛地,鄭和下西洋就算是年年下,一年也只能經過兩次,所以舊港宣慰司慢慢的就脫離了大明的控制。
甚至,到了后來,舊港宣慰司自稱是新三佛七王國,而施進卿自稱國王。
如今,施進卿派人進京,而且還要繳稅,顯然是被朱瞻坺火燒交趾的暴虐舉動給嚇怕了,害怕大明再來個火燒舊港宣慰司,所以才會選擇低頭。
然而……
“算了……”朱棣長嘆一聲,對著下面的夏原吉擺了擺手。
“你下去準備吧?!?
“是?!毕脑硇卸Y,然后緩緩地退出了乾清宮。
……
朱棣很想強勢一些,強勢到直接掀桌子,對云南西南七司和舊港宣慰司的人問罪,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賦稅不是平白無故收不上來的,都是有原因的。
西南七司地處偏遠,是大明真正的西南邊陲,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西南七司的人已經習慣了天高皇帝遠的自由。
雖然這種自由不符合規矩,但有些事情時間長了就被人們所習慣了,哪怕不是規矩也被人們當成了規矩。
眼下朝廷并無能力將西南七司牢牢掌控住,那就不能直接掀桌子問罪,因為那樣的話必然會導致對方對朝廷的反感加劇,以后就會出現更多的問題。
舊港宣慰司也是一樣,甚至比西南七司還要麻煩。
如果說西南七司還可以讓沐王府,甚至是讓朱瞻坺去,那舊港宣慰司就真的沒有啥好辦法了。
就算是大明年年都下西洋,按照一年往返一次來算,一年中去舊港宣慰司的次數也不過兩次。
想想看,如果總公司的領導一年只去分公司兩次,那分公司的領導會成什么樣子?
用腳指頭想也知道。
如果逼的太緊,把舊港宣慰司給逼得叛離大明,朝廷該怎么辦?
先不說能不能解決,就說大明好不容易才解決了一個燒錢的交趾問題,再來一個路途更加遙遠、更加燒錢的舊港宣慰司問題?
所以,哪怕心中有多少怒氣,有多少不愿意,朱棣也只能這樣。
相比之下,夏原吉的感覺就直接多了。
回到戶部,夏原吉立刻提筆寫了一封條陳,讓人送到禮部去。
如果只是西南七司倒也就罷了,但舊港宣慰司不同,比如讓禮部的人準備好,說不定還得以招待他國使臣的標準來招待舊港宣慰司的人。
哪怕對方是來繳稅朝貢的。
想到這里,夏原吉不禁想到了朱瞻坺,那個在離京之前赴過自己宴席的孩子。
誰能想到,當年一個不過十三歲的孩子,就能夠讓大明的北方邊陲安定下來,如今更是讓整個朝廷上下無數官員頭疼了九年的交趾問題得以解決。
最重要的是,朱瞻坺解決的問題遠遠不止這兩個。
因為朱瞻坺,大明的海疆這兩年相當安穩,沒有出現過一次倭患。
因為朱瞻坺,瓦剌的蠢蠢欲動被迅速掐滅,甚至逼得他們把馬哈木和新立的可汗拖出來頂缸。
因為朱瞻坺,幾乎已經被放棄的西南七司和舊港宣慰司都在今年派人繳稅。
甚至,夏原吉都能想象得到,在未來的今年內,大明的邊陲問題都會變得很簡單,因為沒人愿意和有朱瞻坺的大明對抗。
“沒想到啊……”思及至此,夏原吉搖頭失笑。
“以儒治天下了千余年,漢人最終還是回到了以武安天下這一步……”
“可笑啊,可笑……”
……
西南七司和舊港宣慰司派人進京這件事,受到影響和震動的遠遠不止朱棣和夏原吉兩個人。
這個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更別說還是失控已久的地方主動派人進京繳稅這種好事兒了。
所以,在舊港宣慰司的使臣抵京后不久,這件事就被傳開了。
雖然前期只是在官員這個階層傳開,但還是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首當其沖的自然就是太子。
俗話說得好: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人這一生,你做得再怎么差都不怕,就怕被拿出來和別人比較。
“爹!”
文華殿內,朱瞻基急匆匆地沖了進來,甚至連禮節都忘了。
“臣等告退。”金幼孜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最終選擇低頭退下。
“毛毛躁躁的,成何體統?。俊敝旄邿肫沉藘鹤右谎郏粷M地說道。
“爹,您知道了嗎?”對于自己這個父親,朱瞻基并不懼怕。
“早就知道了。”朱高熾低頭看著面前的條陳,淡淡的說道。
“你急什么?武安天下,文治天下,對方既然缺少了一樣最重要的東西,那就不至于讓你如此擔心!”
朱瞻基聞言不語,但心底的擔心卻被緩緩放下。
只是,他們都忘了,這世間的一切都是可以改變的。
當年燕王入主應天府時,也是得到了天下士子的聲討,但結果呢?
只要你足夠強大,就會有人依附你,哪怕是舔你的臭腳。
而文人,最會舔臭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