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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廣潤酒樓語懸案,山窠遺帕破黨惡

只因昔年包拯任陜西轉運使時,有舉薦為官之盧士安,自履職以來就貪污斂財,包拯坐失保任,被累及降為兵部員外郎,調知池州。況眼見年節將至,索性辭卻廬州官吏與相送民眾,回轉包府以度佳節。

于親戚朋友相聚,慶賀新春之后,包拯領同家眷,及公孫策,艾虎夫妻一行,整頓車馬經官道南下,至巢縣改乘船走濡須水,過和州柵江寨,轉向溯長江西行。且春初時節,天氣陰濕寒涼,沿途也無甚景致,緩緩多日路程,終抵達瀕江南岸之池州,于城角“饋口碼頭”泊船登岸。有池州通判吳瑛,錄事參軍王介等官吏早已迎候于碼頭,即互相拱手見禮,兩邊介紹相識一回,便引路從“望京門”入城,前往州府不提。

當日稍晚,經孔目齊照鄰張羅,有特地設宴城東廣潤酒樓,表示接風撣塵。于是包拯、公孫策、艾虎應邀,隨同吳瑛、王介、齊照鄰等官吏一道步出州府,往去酒樓宴飲。眾人沿街衢行不多時,但見好一座古樸雄偉、恢弘氣派,頗具前唐建筑風貌之酒樓,矗立街市一側。檐下懸一面匾額,書有“廣潤酒樓”幾個行楷大字,門前兩面白粉牌,寫著一副對聯曰:“方客酒家秋浦有,黃公廣潤玉泉溫。”

待步入酒樓,登上層樓至外廊,可俯瞰城北大江浩渺東流,或遠眺東南九華蒼莽山色,確實別有天地。在吳瑛、王介等官吏興致盎然的指引下,使包拯、公孫策皆泛泛觀賞一番,方才進入一處閣子,相邀就席入坐。此時,酒肴已經布置上桌,菜品大致是一些江南特色,地方風味,于此也懶得贅述了。

然筵席間之彼此閑談,不過時令節氣、風光趣聞,乃司空見慣,不必一說。當酒過三巡,一時無話,得王介有所感觸相言道:

“早聞包大人善斷懸案,如今到任,當州一樁人命重案應有望告破矣。”

——言及王介,字中甫,衢州常山縣人。介生于真宗大中祥符八年,時至慶歷六年,三十余歲方考取進士,授為烏程縣主簿。此后,歷太和縣尉,汀州司法參軍,于去年初春,調為池州錄事參軍。

包拯聞其言,沈凝未語。有坐于右首之吳瑛,相較王參軍之落拓不羈,快人快語,他更顯秉節持重,真率曠達。見此,他放下食箸,才矜重的言道:

“大人今日方到,原本無意言此,王參軍既已提及,就免不得向大人說知。——去歲臘月既望,于城西大江中先后發見二尸,看穿著疑似主仆,皆為被謀害而死。州府遂張榜布告,又差人至東流、建德與舒州望江諸縣察訪,轉眼月余過去,竟毫無眉目。近來,見及天氣漸漸回暖,為防尸首太過腐壞,屆時其親人難以辨認,特地吩咐仵作往城西義莊,將尸首仔細處理安置。只是無人訴狀,至今二尸身份不明,故此罔知所措,恐成為疑難公案矣。”

——言及吳瑛,字德仁,蘄州蘄春縣人。其現年三十五六歲,出生于書香門第、官宦世家,乃已故龍圖閣直學士吳遵路之子。早年以父任蒙受恩蔭,初補為太廟齋郎,歷任監西京竹木務,簽書淮南判官,監真州榷貨務,至去歲夏秋之交,遷擢池州通判。

就吳通判所述,包拯聽后僅默默的點一點頭,公孫策等亦無甚言詞。隨著飲宴已畢,回轉州府,包拯遂查閱仵作當時檢尸有關記錄,與同公孫策研判二尸遇害時日,并以年節前為期,推算溯江行船路程。同時,命州府官吏連夜描摹畫像,抄錄二尸體貌特征、衣著裝束等項數十余份備用。

次日一早,包拯即差遣池州馬兵都頭黃鵠,持畫像前往舒州、蘄州、黃州、興國軍;步兵都頭薛霸,持畫像走訪饒州、洪州、南康軍、江州,委付諸州軍官府協理,力求尋覓遇害者親人。此外,包拯還率同公孫策、艾虎與孔目齊照鄰等一行,出城西“秋浦門”,渡貴池水,沿江巡視百十里,以查勘地貌,重訪線索。然時下尚無結果,是在所不免。

卻說包拯到任池州不月,忽一日午后,有年方弱冠之鄉民許至,相從一中年男子蕭興,奔至州府擊鼓訴狀,叫苦不迭。即時,包拯升坐公堂,傳許至、蕭興于堂下,遞上狀紙與一方白綾手帕來。只見手帕一角繡有“佳賓”二字,待攤開訴狀覽之,其狀詞曰:

“呈首獲實玷污事:

“鷹鷂搏擊,鳩雀無遺;虎豹縱橫,犬羊無類。**惡少陳佳賓,逞富踐踏地方,兩三丘度荒秀麥,止供群馬半餐;恃強派食莊戶,百十斤抵債洪豬,不夠多人一嚼。無犯平民淚汪汪,常遭鞭打;有貌少婦眉蹙蹙,弗洗侮害。金銀包膽,奸宿匪彝。瞰舅丘四遠出,來家贈銀褻侮,舅婦曾氏堅貞不從,喊鄰逐出。惡即串黨數人,標紅抹黑,執斧持刀,深夜明火入室,突沖擒入山窠,彼此更番,輪侵幾死。至吾早覓獲,當時命若懸絲,見遺帕存證,鄰人驚駭痛恨。黑夜入人家,老少聞風股栗;山間辱婦人,樵牧見影膽寒。不啻斜陽閉戶,止聲于夜啼之兒;真同明月滿村,吠瘦乎守家之犬。見者睡不貼席,即如越王勾踐臥薪;聞者夢不至酣,酷似錢武肅王警枕。山路滾滾塵飛,合村洋洋鼎沸,懇天驗帕剿惡,燭奸正法。遺帕不止乎絕纓,荒野倍慘于暗室,萬民有口,三尺有法耳。

“池州貴池靈田村苦主妹夫許至。

“至和三年二月~日上告。”

包拯看罷狀詞,略略忖度一時,目視許至、蕭興二人問道:

“此陳佳賓何等人,安敢于地方暴戾恣睢,串黨橫行?”

見問,得蕭興言道:“這陳佳賓乃是閭里巨富陳佇之子,年齒約二十出頭,一向恃財恣性、跋扈飛揚。多年來,村鄰不免忍氣吞聲,還望郡守老爺明察。”

聞此,包拯又向其問道:“汝可是近鄰,昨夜之事知其詳否?”

蕭興答道:“昨夜事情通未知曉,只是起早出門,見丘四家宅門洞開,隱隱聽得傭人于院中哀哀叫苦。前去看來,傭人被束縛在地上,宅院凌亂一片,方知遭劫。遂忙解放傭人,因聞在夜半時后,數強人闖入宅將丘四之妻曾氏擄掠走了。即叫人報知許至夫妻,覓至山窠才獲曾氏,不能行止,惡少遺帕在旁事實,其余委實不知,不敢妄言。”

然后,聞許至言道:“當得知舅婦曾氏半夜被強人擄去了,吾夫妻趕往舅家看,遍覓無蹤。眾人尋至山窠,只見羞不能遮,不能動止,命若懸絲。吾背回舅婦,妻以湯灌,久之略蘇,方能言語。妻急促相問,因何如此?舅婦羞言再三,隨姑嫂相擁哭泣良久,乃道:

“‘昨夜三更,二人沖門而進,我以為賊,起身欲走,穿衣不及,將我掠上山去,遭三人強辱。’

“妻急著又問,三人可認得否?舅婦緩了緩,泣聲道:

“‘昏月之下認人不真,一人應是昨白日里,曾登門戲辱之惡少陳佳賓。’

“且當時吾拾得白綾手帕,解開來看,帕上果然繡有‘佳賓’名字,乃是惡少所贈。吾妻見此,起身相告道:

“‘昨日上午,此惡少無恥,將銀一錠來家戲弄,被妾罵去。想必此賊不甘心,夜里湊合光棍來捉去侮辱,幸妾不在,不然亦難逃厄運了。’

“吾聞言惱恨不已,鄰右通曉也都憤氣填胸,忙隨興叔引路來州府具告。莫大禍殃,乞老爺速拿陳佳賓,拷出同黨,以伸此冤。”

對此,包拯凜然沉靜片時,再向許至、蕭興問道:

“汝等既皆相識村鄰,可知陳佳賓平素與什么人過從甚密?”

見二人遲疑少焉,遂蕭興答道:

“別個不知,有見陳佳賓與南莊李化龍、孫必豹,時常淫恣博奕,徹夜謳歌。”

就此,包拯立刻號令公皂,速往緝捕靈田村陳佳賓,南莊李化龍、孫必豹諸人犯。然公皂聽命,踟躕未行之際,卻有押司桂孟春上前躬身施禮,建言道:

“大人若是捉拿惡少陳佳賓,應多派以人力,不然恐難成事。”話到此,他頓了頓又才道:“其父陳佇,人稱陳半州,家私巨富,產業遍布富半池州,素來恣心縱欲,不可等閑視之。”

包拯聞言,略有所思的點一點頭。于是退下公堂,召通判吳瑛,錄事參軍王介,又公孫策、艾虎、齊照鄰等率州府公皂,大隊人馬徑出城南“通遠門”,奔赴西南數十里外靈田村。一面差使吳瑛、齊照鄰、桂孟春眾官吏,攜了許至、蕭興前去勘察現場,問訊受害之曾氏諸事宜。包拯則同王介、公孫策、艾虎,領大隊公皂圍定陳家莊院,采取強制手段,逮捕得惡少陳佳賓及其仆從忠甫。當押解于院落來,包拯命公皂將忠甫帶到面前,厲聲責問道:

“爾輩惡奴,一貫為虎作倀,協同犯事,今李化龍,孫必豹何在?”

那忠甫到底才十六七歲,何曾經此情勢,心下忐忑無助,跪地垂首,連忙直言道:

“不干小的事,昨日少爺命小的去請李化龍、孫必豹,晚來莊內置酒商議,別的一概不知。”

看來不出所料,昨夜隨陳佳賓作惡者,當真是此二子。包拯遂命忠甫引路,至南莊李化龍、孫必豹家中捕獲二人,押解返回州府。由于天色已晚,無力升堂鞫問,下令一并收監獄中,明日再作裁處。

翌日,包拯升坐公堂,為有利于審獲實情,命獄中單取出忠甫至堂下。面對公堂威嚴,包拯肅穆厲問,嚇得忠甫戰戰兢兢,跪于堂下纖悉無遺,勉力交待之。

據其招承,于上前日,其隨陳佳賓徑往村外閑游。偶見二女子,一個花信年華,一個年方二九,皆淡妝素服,自然雅潔,觀不厭目,盡可賞心。因陳佳賓垂涎二婦顏色,相問道:

“此誰家婦?”

忠甫識得二婦人,答道:“此山后丘四妻妹,因夫出外經商,數載未回,常往庵廟求簽。”

既而,陳佳賓道:“爾去問其家中若少銀米,隨其要多少,吾把借之。”

此使忠甫嗤之以鼻,答道:“伊親頗富,縱有不給,必自周濟焉。”

不料次日飯后,陳佳賓仍不甘心,取一錠銀子約有十兩,往其家調弄。二婦性烈不從,厲色罵詈,叫喊鄰人,陳佳賓見不可,拂袖而出。因思謀無策,即命忠甫去請友人李化龍、孫必豹,于莊內置酒商議。

至于陳佳賓與李化龍、孫必定如何謀畫議定,忠甫當時未曾侍奉。夜里行事之情,亦未曾相隨,其確實不知。

至此,包拯基本掌握得三人惡行,便獄中取陳佳賓于堂下,怒問道:

“汝膽大妄為,白日調弄不成,竟半夜結黨作惡。今旁遺有帕,帕上既有‘佳賓’之名,必是汝無疑了。”

見陳佳賓垂首斂目,詭辯道:“小人三日前遺此帕于路,并未在山,豈能捉人而綁人,此皆夙仇誣陷。”

許至聞言,憤然質問道:“日間分明是汝擲銀調辱,吾妻與舅婦喊罵才出。至晚被劫,并未去財,況有手帕硬證。若是賊劫必定擄財,何獨掠辱婦人?”

然而,陳佳賓巧言爭辯,竟不肯招認。無奈,包拯令將其遠置廊下,再獄中取得李化龍、孫必豹至。二人見先鞫訊過陳佳賓,如今兩不相照,于堂下面皆失色。包拯尚未問審,李化龍就按捺不住,即言道:

“并無關小人兩個事,乃彼妄扳之。”

藉此,包拯詐言道:“陳佳賓言,若非汝二人主張,他一人必于此事不得。今事到臨頭,還不從直招來!”

但是,二人一樣刁頑,孫必豹亟強口道:“彼自干出,妄扳我等。”

包拯見二人理屈詞遁,搪塞抵讕而已。為促使之兩相猜忌,令將二人夾起,亦遠置廊下。復又傳陳佳賓至堂下,在其心中無數,張皇狐疑間,包拯高聲罵道:

“分明是汝強辱曾氏,現已審出,二人系汝同黨。彼已招認,乃是汝叫他,非管他事,故將他夾起。”

可陳佳賓仍自狡賴不招,包拯大怒,喝令將其夾起。緣驚慌畏刑,乃招道:

“前日,小人不合到丘四家擲銀,被罵而出,遂叫二人商議,計出李化龍。他二人豈可妄扳令小人當罪,乞老爺寬刑。”

于是,包拯將李化龍、孫必豹傳回公堂,三人面面相視,無言抵飾,只得招認。

原來,前日下午,陳佳賓命仆從忠甫,去請得李化龍、孫必豹入莊,備酒飲至半酣,孫必豹相問道:

“今日蒙召,有何見諭?”

陳佳賓嘆言道:“今日事甚掃吾興,特請二位同設一計。”

聽言,孫必豹又問道:“何事?快請教。”

陳佳賓道:“昨日閑游,偶遇丘四妻、妹二人過路,貌均奇絕。今日上午,吾將銀一錠到彼家只求一會,不惟不許,反而被惡言罵詈,故甚拂吾意。”

憤嘆不時,得李化龍道:“此事甚易。”

陳佳賓忙問道:“兄有何妙計?請教一二。”

李化龍道:“今夜候至三更,將一人于其房舍后制造動靜,兩人前門進去擒此二婦,放在山窠,任汝擺布,何難之有?”

陳佳賓、孫必豹均應聲道:“此計甚妙。”

夜里,他等宴娛候至三更,瞞得莊人,私自潛出。至丘四家房外,把一人在房舍后倒弄一些聲響,待傭人即忙起看,二人向前沖門而進,就將傭人綁縛丟在地上,使其不能出喊。遂入房中,只捉得曾氏一人。——不意傍晚時分,丘四妹子因家有事,已經接回。陳佳賓三人將曾氏捉入山中平窠內,至天微明,方才散去。

孰知陳佳賓遺落一方白綾手帕在旁,不日就惡事敗露被捕,妄扳不過,只得各自承招畫供。經包拯審訊無誤,皆罪責難逃,遂判道:

“審得陳佳賓,不羈浪子,恃富荒淫,罔知官法之如爐。尚倚爪牙,擒奸婦女,勝若探囊而取物。棍徒李化龍、孫必豹二子,既不能盡忠告以善道,抑且相助而為非。又不能陳藥石之箴規,究且設謀以縱欲。明火沖家,綁縛傭人于地上;開門擒捉,輪侵曾氏于山中。敗壞紀綱,惡行不容于寬宥;毋勿首從,大辟用戒乎刁淫。”

因此,將陳佳賓、李化龍、孫必豹三人投入死牢,以待秋后解決。另仆從忠甫,不合恣肆無忌、信口瞽言滋此事端,責杖二十放還。一樁世憤之惡行,得以迅捷查明懲處,許至、蕭興皆拜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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