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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諸子集句重陽詩,耆老陳說呂宅事

話說這年解試放榜之后,于鹿鳴宴上,憑斷舌之癥,包拯覺察出解試新科舉子朱弘史,或許為阜聿街霍氏命案之兇徒,欲試探之,以致朱生惶惶而回寄宿之所。卻終忌憚于包知州之洞察秋毫,剛正廉明,遂自縊于崇峰里卜館以示謝罪,更有其遺詞足以將霍氏遇害一事定案,已無疑矣。

在此期間,一番應試之遠近學子,不管實至名歸者,或事與愿違者,皆已陸續(xù)歸家;況主考官員亦可謂不虛此行,如今于州府官員之餞別下回京復命而去。一時間,似乎端州城下失落不少青春與狂熱的歡騰,更淡去好些讀書與進取的熱忱,然卻迎來幾許季秋清爽與愜意的恬靜。尚且,難得近日端州府無甚要緊事務,又面對嶺南特別的秋色誘惑,著實使諸官員并及眷屬滿心蕩漾起秋游的興致來。

這不,轉(zhuǎn)眼正值重陽佳節(jié),雖說居在異鄉(xiāng)為異客,然早上,丫鬟小玥就忙著給包繶、包穎、包蕙兄妹各自佩帶上茱萸香囊;午時,餐桌上更是特地置備有重陽糕、菊花酒,亦足見濃濃的節(jié)日氣息。迨午飯用過,或許歐陽春一時興致盎然,挽著艾虎,懇請夫人董氏至梅庵游覽。——于是,董氏攜子女包繶、包穎、包蕙,與艾虎、歐陽春,以及隨從包興,丫鬟小玥相隨,動身赴西郊梅庵一行。然包拯此前卻有應約,將與祖無擇往星巖書院訪梁燮、蔡槃二位先生一聚。故與此同時,包拯、祖無擇則攜了廣寧,信步往城北星巖書院而去。

在此,無須言及董氏一行人赴梅庵閑游之事。卻說包拯諸人抵星巖書院,邀得梁燮、蔡槃二位先生,出來書院,復信步而至石頭崗,過鵠奔亭,然后登臨樓閣,憑欄遠眺。目極之處,但見絢麗的山峰,疊翠蒼蒼,屹立于云霧縹緲之間。不時,聽得蔡槃先生言道:

“余憶起王黃州一首《仙娥峰》有曰:“窈窕奇峰疊古苔,’亦可切合眼前之景也。”

對此,祖無擇道:“今難得有此雅興,何不借‘重陽節(jié)’為題,以邃庵先生吟王黃州詩句為起,穿鑿古人之句成詩,豈不美哉?”

包拯、梁燮諸人聽后,皆頷首贊成,梁燮更應聲道:“擇之小友此提議甚是。”說話間,他又放眼一覽諸峰下煙波裊裊之瀝湖,隱隱可見水禽翱翔其間,于是道:“就眼前一川山水,記得杜工部《登高》一詩有曰:‘渚清沙白鳥飛回。’今可借之一譽。”

既而,祖無擇道:“晚生就承接范陽盧子謨《重陽東觀席上贈侍郎張固》之詩句曰:‘白云郊外無塵事,’理當不失此情此景。”

然而,或因遠眺此方錦繡山水,又俯瞰端州城邑,不覺幾處荒廢宅院博人眼球,于佳節(jié)的氛圍下更顯蒼涼,使包拯心中平添愁緒。故此,包拯亦不做陳述,遂徑自將長安李楚望《重陽日寄浙東諸從事》一詩之句吟道:“荒圃重陽菊自開。”

隨后,蔡槃取徐騎省《賦得有所思》一詩之句銜接曰:“衰草滿庭空佇立”;祖無擇借山陰吳子華《重陽日荊州作》一詩之句以對曰:“高秋寓目更徘徊。”

至此,諸人一時未語,得廣寧摘不久前朱弘史遺詞《鵲踏枝》之句吟道:“哪堪玉姹黃昏覷,”倒是虧得意境這般切合。故諸人聞后,相繼點頭認可,祖無擇更是嘆言道:

“此雖非古人之句,然如今亦是故人之詞矣。”

祖無擇話音未落,就見陸豐于葉孔目,并及一須發(fā)皆白、滿面皺褶,倒極硬朗、精神矍鑠的耆老陪伴下,攜了酒水,又用紙打包數(shù)碟菜肴,一面登樓而至,一面隨口吟道:“多少鄉(xiāng)心入酒杯。”吟罷,進而言道:“此乃山陽趙承佑題《重陽日示舍弟》一詩之起,今嵌以諸公集句為結(jié)何如?”

在場諸人,不無交口稱贊道:“甚好,甚好!”……

當趁著一時空隙,經(jīng)葉孔目一番引見,識得那須發(fā)皆白、精神矍鑠的耆老姓陳名邦謨,字議之,乃祖居端州東隅之士紳;晚年來,以牂牁江畔垂釣為樂,故自號牂牁漁翁。是以,待各自相見禮畢,又忙遣人去取來酒盞、菜碟、竹箸,就于樓閣上設(shè)宴而飲。

席間,或許廣寧適才所吟朱弘史遺《鵲踏枝》詞句之故,間接的使話題引至呂宅霍氏命案一事來。這不,酒過三巡,梁燮有感慨道:

“提及朱生,雖是文才橫溢,然誤于美色,不能自拔。若非霍氏案發(fā),他日步入仕途,終為民生之患。”

緊接著,祖無擇卻感慨道:“只惜好端端呂氏一門,縱有許多家業(yè),原本人丁凋零,如今竟是‘一抔黃土掩恩怨,留得空庭憶故人’矣!”

進而,觸動得在場之人嗟嘆不已。至飲宴完畢,經(jīng)人提議,眾人相讓著于樓閣徐徐而下,復歸鵠奔亭,隨意而坐,以釋心境。

不料,未過多時,陸豐卻似有好奇的轉(zhuǎn)向陳老問道:“聽聞舊年,霍氏嫁入?yún)握藵O翁之月老?”

言及此情,陳邦謨惋嘆一聲,沉默良久,才將呂宅數(shù)年來之事娓娓道來。

原來,霍氏閨名月英,乃漁翁多年摯友,城郊已故霍綺之女。霍綺夫婦生前僅此一女,視如掌上明珠。尚且,此女自小天生麗質(zhì),長成后越發(fā)國色天姿,遠近有所聞,使不少青春兒郎覬覦不止。然早些年,憑漁翁為媒,將月英以妻在城內(nèi)弟呂毓仁之子如芳,冰議一定,六禮遂成。

至四載前,一來見如芳、月英皆已長成,二來因霍綺久病不愈,自思旦夕若有不測,恐女終無所倚靠;幸而,此期間毓仁也敬請姊夫陳邦謨約日完娶,霍綺遂備妝奩送女過門。待倆新人合巹之后,得霍氏不啻美貌可人,更見知書達禮,侍奉姑嫜甚為殷勤周到,使毓仁夫婦喜不自禁。

誰料,未及二月,霍父倏爾撒手人寰,追思亡妻而去。噩耗報知霍氏,呂宅自是責無旁貸,義不容辭。何況,呂宅自祖上以來于端州開立硯坊,雖是此前二十載地方官府腐敗,貢數(shù)逐年遞加,民生不堪重負。但呂宅得舊時貿(mào)易有道,于地方頗有些家資與聲望。——自不必言,得毓仁夫婦做主,請以僧眾于霍宅起了法事,誦經(jīng)超度亡魂,擇日安葬畢,也算體面的料理完親家后事。

然霍父安葬不久,卻因州府羅織罪名,將呂毓仁拘至公堂,控其身為阜聿街坊正,不思協(xié)助州府督促賦役,繳納貢硯,反開立硯坊,將端硯據(jù)為己利;又控言有人訴呂毓仁多年前借姻親之便,套取其祖?zhèn)鞫顺帲砸杭摇?

得新任倪知州已準狀,逼迫呂毓仁招認,不得抵賴。——然據(jù)知情者推測,或因霍父喪葬期間,正值倪知州赴任端州,彼不日就借壽誕之名,邀地方士紳、望族相賀。倪知州念及呂宅乃地方望族,呂毓仁又身職坊正,特下貼著人相請。只是,呂毓仁因親家喪葬之期,至日未赴;又因接貼之日,其子呂如芳年輕氣盛,一時言語冒犯,間接開罪于倪知州,故而滋生禍端。

據(jù)悉,借此州府不僅將呂宅上下,以及硯坊洗劫殆盡。也確然于諸多端硯內(nèi)收繳得前唐龍巖硯一方,乃前唐陽武縣人韋承慶曾貶謫高要尉時,得人賄此端硯,韋將其置于案上,一年余,韋赴任辰州刺史,遂退還端硯,如今可謂傳世珍品了。于是,倪知州將呂毓仁再一番懲治后,投入監(jiān)牢。然呂毓仁畢竟年歲已長,豈經(jīng)得住這般折磨,不數(shù)日,于獄中含恨而卒。毓仁妻受此一場驚嚇,又忽聞噩耗,轉(zhuǎn)眼憂戚成疾,不出一月,郁郁而終。其子如芳,幼時十歲就學,穎異非常。可惜,十四五歲時因一場惡疾之故,使得有失天資,然長成后也比及常人無異。不料此番見家中連遭橫禍,以致精神崩潰,郁氣攻心,其雙親過世不久,竟一夜患上了癲狂之癥。

至此,晝里癡癡呆呆,百事不明,夜來則哼哼唧唧,攪人清夢。鄰里左右見之,唯有吁嗟而已。幸得霍氏仍念及夫妻情份,對如芳照料有加。后來,約莫過得半載,霍氏更生育一子,也算是呂宅之幸了。然生得幼兒之后,霍氏只得將大半心思用來撫育幼兒。使如芳疏于照料,常趁下人不備,不分晝夜時辰,獨自外出游蕩。如此未及數(shù)月,忽一日,一漁者發(fā)現(xiàn)其橫尸江邊。漁者識得如芳,忙告知呂宅,憑霍氏遣人收葬了事。——只因他是一癲狂之人,或許獨自于江邊戲水,不慎溺亡,終無人細究。

然而,就那一方名硯,想來倪知州本是貪婪之徒,得此貴重之物落入彼手,豈能施予訴狀之人去?——至去歲倪知州病故,船沉江底,此硯也當不知下落了。

隨著牂牁漁翁話音方止,又經(jīng)葉孔目敘述得知,于倪知州任職端州次歲春末,呂宅家奴程二之妻春香,原是霍氏陪嫁丫鬟,或因霍氏見夫如芳癲狂不治,有惜春香之心,以是做主將春香許配程二為妻。不想,春香乃貪慕風情之人,婚后,識程二貌丑又憨憨實實,以致心中不悅。想來訴之霍氏自是無果,竟一紙訴狀于州府,以謀私意。

見伊訴詞,告為巧拙顛倒事:

“夫妻相配,莫道紅絲無據(jù);彼此適當,方見皇天有眼。巧女子,拙丈夫,鴛鴦繡出難與語,脂粉施來徒自憎。世上豈無拙女子,何不將來配我夫?在彼無惡,在此無射。顛之倒之,得此戚施。

“端州阜聿街呂宅奴婢春香。

“景佑五年三月~日上告。”

然那日恰逢倪知州小有不適,值前任通判傅瑕坐堂裁斷。——傅通判比及倪知州來,倒似乎是一和而不同,止于至善之人,待人處事更顯無適無莫之態(tài)。他看罷狀辭,笑言道:

“可笑人心不足,夫妻分上不睦。巧者原是拙之奴,何曾顛倒相陪宿。”

傅通判說罷,將數(shù)語批在原狀子上。必定結(jié)果大失春香所望,伊連聲叫苦叫屈。見此,傅通判問道:

“汝好沒分曉,如何連連叫屈?”

春香回道:“大凡人生世上,富貴功名件件都假,惟有夫妻情分是真。但做男子的有巧拙不同,做女子的也有巧拙兩樣,若巧妻原配巧夫,豈不兩美?每見貌類丑婦行若桑間者,反配軒昂丈夫。以小婦人之貌,不在女中下,以小婦人之才,頗在女中上,奈何配著一個癡不癡、憨不憨、聾不聾、啞不啞這樣一個無賴子,豈不是注姻緣的全沒分曉?”

對此,傅通判道:“天下原無全美之事,國家亦自有興衰,人生豈能無美惡?都似汝這般要揀好丈夫,那丑男子何以有妻室否?”于是,再批道:“夫婦乃天作之合,安得一欲而廢。巧拙正相濟之妙,哪得間以私意。巧妻若要揀夫,拙夫何從得妻?家有賢妻,夫不吃淡飯,匹配之善,正在如此,休得再妄纏。”

傅通判批完,遽將春香逐出堂去。——或許就在于春香心懷不忿,加上暗結(jié)張茂七以茲報復。可憐又因此禍及呂宅,使霍氏命喪于朱弘史之手,只嘆是紅顏薄命矣!

待牂牁漁翁、葉孔目將呂宅數(shù)年來之不幸遭遇陳說畢,一來見時辰不早,二來眾人游興已盡,漁翁欲邀眾人至寒舍小憩,卻因包拯諸人婉拒,惟其老友葉孔目相伴而去。然祖無擇則有意陪同梁燮、蔡槃返星巖書院,得廣寧隨包拯、陸豐自回州府,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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