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霖不厭其煩地介紹著在值房內的發現，包括牛敢的分析推斷。

他說得很詳細，莊玉超卻聽得不耐煩。

腳都凍僵了，哪有心思聽這個？

他知道自己一開始的態度，得罪了眼前這位年輕的副科長，盡管心里不停地罵“多事”，但面上還是做出一副細心聆聽的樣子。

介紹完值房內的情況，楊霖又來到石友善的尸體前揭開草席。

目睹尸體的慘狀，莊玉超內心充滿了恐懼，同時感到一陣惡心，終于還是沒有忍住，走到一邊彎下腰嘔了起來：“嘔……！”

嘔了一陣，莊玉超掏出手絹擦了擦嘴，再不敢看尸體一眼。

“一具燒焦了的尸體而已，莊經理何必如此害怕？”楊霖問道。

“出于對魂靈的敬畏，鄙人誠惶誠恐，真的做不到無動于衷。”莊玉超道。

楊霖不打算放過他，貌似誠懇地說道：“那好，尸體就不看了。莊經理，石友善作為你們公司的工人，看得出他還是盡職盡責的。我覺得，對于這樣忠誠的職工，你應該鞠上一躬，以表達對死者的敬意。你說呢？”

“你特么怎么這么多事？”莊玉超心里暗罵。

不過，嘴上卻連連稱是：“對對對，楊先生所言極是。”

說完，莊玉超轉向尸體，閉上眼，鞠了一躬。

看到他這副模樣，萬勝友和牛敢在一旁直想笑。

莊玉超鞠完躬，回身對楊霖說道：“楊先生，天太冷了，咱們是不是……？”

“不著急，再看一看倉庫的情況，省得再跑一趟。”

“楊先生真是……恪盡職守啊，佩服佩服。”

“客氣客氣……。”

楊霖就當沒聽出來他話中的諷刺意味，率先往倉庫走去。

小弟們正在翻灰燼，現場煙塵飛揚。

莊玉超剛走進去，就被弄了一身黑灰。

莊玉超拍打了一下板正的西裝，心里又罵了一句：“你想查就查，何必拽著我？這特么不是折騰人嗎？”

楊霖指著墻上燒焦的痕跡，對莊玉超道：“莊經理，你看一下，從墻上的過火痕跡可以看出，棉包堆砌的高度應該快到頂了。

假設起火原因不是人為縱火，而是石友善不慎將火種帶進倉庫，不小心失了火，他會在第一時間想辦法救火，最后可能會因為吸入煙塵致其缺氧昏迷，繼而被火燒死，那么，他的尸體應該是在地面。

你知道，火苗是往上走的，如果是這種情況，他的尸體不會被燒成那種炭化的樣子。

所以，我推測，一定是有人在值房殺死了石友善，盜取倉庫鑰匙，打開倉庫，點著棉包，然后為了毀尸滅跡，把石友善的尸體扔到棉包上，所以尸體才會被燒成那樣。”

“由此可以斷定，縱火犯一定不是一個人，而是多人合伙所為，至少是兩人以上。否則，一個人是斷不能將尸體扔那么高的。”

聽了楊霖的分析，莊玉超連連點頭。

心道：“這個人雖然有點蔫壞，但本事還是有的，觀察得仔細，分析得也是頭頭是道。”

楊霖又道：“縱火犯的作案動機，一般是為了報仇泄憤。

如果我的推斷成立，那么，兇手縱火的目的應該有兩個：一是一定要置石友善于死地，一是一定要燒掉這些棉包。

也就是說，兇手既恨石友善，又跟你們公司有仇，二者缺一不可。”

莊玉超點點頭道：“是，楊先生說得是，鄙人已經聽明白了。如果兇手單純跟石友善有仇，殺了他便是，不可能再燒這些棉包；如果只恨本公司，就不可能在殺掉石友善取得倉庫鑰匙之后，再做出毀尸這種不人道的舉動來。”

“對，就是這個道理。莊經理，如此一來，要查找的這個面就窄了，你好好想一想，有沒有既恨貴公司，又跟石友善有仇的？”

“一時之間還真想不起來。楊先生，要不咱們還是先去鐵路賓館吧，吃點早餐，然后咱們慢慢細聊？”莊玉超道。

“好吧，為了你們公司的事，早餐還沒吃，你別說，真餓了。”

楊霖覺得揉搓得差不多了，也就答應了。

“那個莊經理，我看你就多準備一些人的飯，再準備幾個房間，沒吃飯的還有我們分局的弟兄們，他們來得更早，半宿沒睡，讓他們吃完飯休息休息。”

萬勝友在一旁說道。

“當然沒有問題，鄙人一定照辦。”

莊玉超只想抓緊暖和暖和，這點小錢還不放在眼里。

“另外，”萬勝友看了楊霖一眼，道：“剛才我去找了車站巡邏隊，他們六個人，要不也讓他們過去吃點吧，省得一會兒問話的時候再來叫他們。”

楊霖想笑，心說你這是揀著暄地使勁掘啊。

“可以，都請過去吧。”

莊玉超答應得倒是痛快。

楊霖想，這點小錢你表現得如此不在乎，等萬勝友使勁薅你的時候，別喊疼就行。

……

牛敢跑去叫上馬鈴，萬勝友留下兩名小弟看守現場，等候許應魁，又打發人去叫來巡邏隊，一行十四人來到鐵路賓館。

鐵路賓館的早餐也非常豐盛，喝的有小米稀飯、雞蛋湯、豆汁、甜沫，吃的有茶葉蛋、包子、油條、火燒。

楊霖要了一碗甜沫，兩個茶葉蛋，兩個火燒。

看到甜沫，楊霖像看到親人一樣，這可是他曾經的最愛啊。

喝了一口，感覺真是不錯，用料十足。

花生米是炸了的，姜絲、粉條、豆腐皮用的也都是上好食材，吃起來是真香，比之后世，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過，就是有一點不足，沒有菠菜，是用海帶代替的。

沒有青青的菠菜，甜沫是沒有靈魂的。

不過，楊霖又一想，這個季節哪里去弄菠菜？沒有大棚，想吃反季蔬菜那是比登天都難。

想到這里，楊霖心中一動：“要不要種上兩個大棚？反季蔬菜一定非常掙錢。小民小戶的錢可以不掙，也掙不著，窮人沒人會為了一口新鮮，花那么多錢。

但內城達官貴人可不少，只掙這些人的錢就不少掙。

要知道，富人向來不缺錢，缺的是稀罕物，缺的是無法顯擺的優越感。”

越想越覺得這是條切實可行的發財之路。

一是本錢少，正符合自己當下的經濟狀況；

二是買賣不起眼，但利潤可觀。

要知道，后世大棚那么普遍了，一個大棚一年都能掙二十萬，更別說現在絕無僅有了。

第三，熱電廠就要上馬了，作為調查委員，連這點東風都借不上，豈不是很廢柴？

嗯，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