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磨了一會兒生意經，喝了一碗甜沫，吃了一個火燒，一個茶葉蛋，楊霖感覺身上暖和了。

莊玉超見他放下碗筷，連忙站起來，道：“楊先生，鄙人在上面開了兩間房，咱們上去說話吧，也好讓幾位長官休息休息，您看如何？”

楊霖答道：“讓幾位兄弟上去休息吧，我們和巡邏隊回分局。”

“這……”

莊玉超看向萬勝友。

萬勝友道：“聽楊副科長的吧。”

聽楊霖一說，他也消了讓莊玉超多破費的心思，也明白在賓館里問案子不是事，缺乏威壓感。

缺乏威壓感，被問訊的人就不容易講真話。

……

回到分局，楊霖先把莊玉超請到萬勝友辦公室。

雖然沒有審訊室的刑具，但楊霖正襟危坐，馬鈴一旁做好了記錄準備，只這一副架式，就讓莊玉超眼里少了倨傲。

楊霖開口道：“莊經理，請你講一下你們公司的情況。”

“是。”莊玉超應道：“鄙公司是一家紡織公司，集紡紗、漂染、織布于一體，廠址設在青島，主要市場在海外，產品主要銷往香港、東南亞。

總公司在濟南設有分公司，主要業務是采購棉花和其他原料，通過鐵路運輸，運到青島。”

楊霖問：“是籽棉還是皮棉？”

“籽棉，運到青島后再進行加工。”莊玉超答道。

“棉花主要采購地是哪里？”

“主要是魯西地區。我們在魯西各縣都有采購站，采購站將棉花采購上來之后打包，然后運到濟南，先在車站倉庫暫存，待達到一定數量之后，再運往青島。”

“三號倉庫被燒毀的棉包有多少？”

“一千包左右，重量約五噸。”

“你們的收購價是多少？”

“各地收購價不一樣，平均下來一斤0.18元。”

楊霖默算了一下，五噸的收購總價是1800塊大洋。

連1800塊大洋都不放在心上，友豐公司看來確是大公司。

毛毛雨啦。

楊霖看了一眼萬勝友，見那家伙眼睛賊亮！

這是看到真正的大魚了。

楊霖暗笑，心想，人家是受害一方，對破不破案又不是很上心，不知道你有什么法子讓人家掏錢給你。

喝幾碗甜沫，還是多開幾間房？

“你們一般都是什么時候開始起運？換句話說，就是你們要存夠多少包棉花才會起運？”

楊霖又問。

“一萬包，五十噸。”

聽到這個回答，楊霖感覺有點不對。

具體哪里不對，他一時之間沒想明白。

“好吧，公司基本情況先了解到這里。莊經理，你們公司有什么仇人嗎？”

莊玉超苦笑了一下，道：“鄙公司成立以來，秉承和氣生財之道，積極交稅納捐，服從各地政府，對棉農也是多方照顧，價格能高的不低，棉花等級能定高的不會定低，在民間和官面上都有良好口碑。

因此，鄙人真是想不到跟什么人結過仇。”

楊霖心想，照他這么說，友豐公司還是個良心公司呢。

“會不會同行嫉妒？”

“想來不會。”莊玉超搖搖頭，道：“濟南一地有兩家紡織公司，一家織布公司，跟鄙公司有業務競爭關系的，也就是這兩家紡織公司。

但這兩家公司跟鄙公司關系一直很好，他們在各縣沒有收購站，也不下縣收棉花，所用棉花，都是從鄙公司購進。

他們的需求少，鄙公司手指縫里漏點，就夠他們用的，所以，鄙公司并沒有加價很多，只在成本的基礎上加了10%的利潤。

所以，我們之間算不上競爭對手，而是友好合作關系。”

聽了這話，楊霖不由得蹙了一下眉。

無競爭對手，官面民間皆有好名聲，這就是沒有仇人了。

那么，自己之前的判斷錯了？

縱火犯動機很單純，就是為了殺石友善？

可是，他們為什么還要打開倉庫，燒掉棉包？

不可能，友豐公司一定有仇人。

那莊玉超為什么會隱瞞？

難道是為了淡化這個案子？

那他為什么要淡化這個案子？難道真的是不在乎這點“小錢”？還是他其實知曉誰是兇手，出于某種原因，他不想讓我把這個兇手抓到？

這明顯不合理。

除非莊玉超跟兇手存在某種不可告人的密切關系。

想到此，楊霖決定不動聲色，先別驚了他。

楊霖道：“看來，貴公司極富良知。想必你已經知道，韓主席已經決定大興工商業，制定了很多優商政策。另外，本人也被韓主席委以重任，擔任省政府財稅改革委員會委員。”

“是嗎？鄙人真是眼拙，失敬失敬。”莊玉超站起來，畢恭畢敬地又重新行了個禮。

楊霖示意他坐下，擺出一副“招商”的姿態：“不知道莊經理有沒有在濟南繼續擴大業務的計劃？如果有，本人可以代為疏通上層關系，并且提供一定的方便。”

莊玉超臉上帶笑，道：“楊先生，在濟南擴大業務這需要總公司決定，據鄙人所知，總公司暫時沒有這個打算。

不過，因為此案勞動楊先生，鄙人十分感激。鄙人一定向總公司報告，爭取在濟南擴大一下業務。

如能為楊先生添一點功勞，鄙公司及鄙人都深感榮幸。”

這還都是沒有的事呢，就送了一個人情。

楊霖心里暗笑。

他的目的當然不是為了招商引資，是想借此緩和一下氣氛，消減一下莊玉超的戒意。

“那好，我就靜等莊經理的佳音了。”

“是是是，鄙人一定立即向總公司報告。”

“此事以后咱們再私聊。莊經理，你對石友善這個人了解嗎？”

“不是十分了解，鄙人過來之前，在公司了解了一下，此人祖籍沈陽，51歲，今年十月份從沈陽來到濟南。

彼時正趕上鄙公司招收倉庫值班員，因見此人無妻子兒女，孤身一人，十分可憐，鄙公司就將他招了進來。

此人不愛交際，平時沒有朋友，沒有不雅嗜好，只好喝口酒，而且極盡職守，看守倉庫經常通宵不睡，只在白天休息半日。”

是個好員工啊，這么敬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