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知沛公殆天所授 攻滅秦張良為師

張良在下邳這段時間，也常打抱不平，但已非那個魯莽的毛頭小伙子了。這時，在“鴻門宴”之前給張良與劉邦通風報信的項羽叔父項伯殺了人，被張良所救，兩人一同隱藏了起來。這個人后來派上了大用場。正如黃石公所言，十年以后陳勝、吳廣起義，天下大亂。陳勝是借用秦始皇大兒子扶蘇和楚國名將項燕的名義起事的，他的政權號稱“張楚政權”。在他死后，秦嘉立了一個叫景駒的楚國后裔為代理楚王，而這個秦嘉與景駒最后都被項羽叔父項梁殺死，項梁立了心（羋姓，熊氏，名心，被秦始皇滅掉的那個楚國的后代，謚號“后楚懷王”）為楚王，最后這個楚王被尊為義帝，又為項羽所殺。劉邦討伐項羽不是就有“愿從諸侯王擊楚之弒義帝者”嗎？而項羽最后又自立為“西楚霸王”，這就是“楚王”這一稱號的變遷：陳勝—景駒（秦嘉立）—心（項梁立）—項羽（西楚霸王）。

我為什么要講這個問題呢？因為“楚王”是當時的正宗門派，得到他的承認才是正大光明的榮耀，否則就是旁門左道。這就是劉邦投奔項氏集團的原因。張良也不例外，他在那時聚集了一支百十人的隊伍，準備投靠景駒，但是半路上遇到了劉邦，二人相談甚歡，他就把隊伍交給了劉邦，他也被任命為軍中掌管馬匹的官（廄將，或為親近之官）。張良試著把《太公兵法》講給劉邦聽，劉邦立即醒悟，常用他的計策，而他給別人講時，那些人都不明白。張良說：“沛公殆天授?！币馑际莿詈喼本褪巧咸炫傻饺耸赖氖钩?，聰明睿智非凡人可及。他就斷了去投靠景駒的想法，一心一意跟隨劉邦。

這里略過張良隨劉邦西進咸陽之前的活動。劉邦向咸陽進軍時張良隨隊出發，他勸劉邦先把宛城平定，再向西進發，不能因一時的心急而留后患。在挺進到峣關時，劉邦準備強攻，張良不同意，他說：“秦兵依然人多勢眾，不可輕敵，只能智取，不可強攻。我聽說峣關守將是屠夫的兒子，這種見利忘義的商人最容易用錢收買。我們還是扎下大營，停止前進，派出先頭部隊到山上多豎旗幟，虛張聲勢，然后令酈食其（yì jī，還有一個叫審食其的人，“食其”同音）用金錢珠寶收買秦將。”秦將在糖衣炮彈的進攻下果然舉手投降，想與劉邦合兵一處西進咸陽。沛公一聽這是好事呀，不動刀兵又能擴大隊伍，就想答應秦將的要求，但張良不同意。劉邦就納悶了，這條計策是你想出來的呀，怎么現在又變了？張良解釋道：“他們的話不能全信，這可能只是這些將領的一廂情愿，如果士卒不服軍令怎么辦？士卒不從，這事就危險了。我們莫不如趁他們軍心懈怠之時攻他個措手不及?！卑凑粘＠?，出爾反爾是被人瞧不起的，但在“兵不厭詐”的軍爭中它就像家常便飯。劉邦率兵大破秦軍，秦軍一敗涂地，劉邦進了咸陽。

劉邦到了秦宮一看，慨嘆此生沒有白活，各種奇珍異寶讓他眼花繚亂，女人也是個個如花似玉。劉邦眼珠子差點掉下來，涎（xián）水流了滿地，他就不想走了。他說：我別的想法沒有，就是想在秦宮享受一下“總統套房”的豪華，我保證，真不會做別的事。他的那點毛病“地球人都知道”，騙誰呀！樊噲勸道：“您是想擁有天下呢，還是當一個富家翁就足矣？”劉邦說：“我當然要擁有天下。”樊噲說：“我跟您進了秦宮，看到宮室、帷帳、珠玉、重寶、鐘鼓，琳瑯滿目，奇物不可勝數。在后宮，美女成千上萬，我見猶憐。但所有這一切都是秦朝皇帝窮奢極欲的明證，也是秦朝失去天下民心的原因之一啊！愿您趕緊回霸上軍營，勿留宮中。”人的見識并不與學識成正比。樊噲本是屠狗之輩，能有如此識見，讓人嘆服不已。這么透徹的分析卻沒有讓劉邦回頭，他不走，看來“利令智昏”這一說法果然不假。在誘惑面前，一個知道自己使命的人都無招架之力，普通人就更不用說了。一個苦久了的人一定要有思想準備。

張良一看樊噲失望地搖著頭出來，就趕緊進去，對劉邦說：“沛公您這事還得再思量一下。就是因為秦朝無道，您才得以率仁義之師攻進咸陽，為天下人鏟除殘虐生靈的獨夫民賊。您應以儉樸為主，仁民愛物。如今我們剛入咸陽，您就想安享快樂，此所謂‘助桀為虐’（現在多說“助紂為虐”，成語出于此），讓人心寒哪?！已阅娑谛?，良藥苦口利于病’，希望您聽從樊噲的建議，快快退出秦宮。”劉邦果然聽張良的，連夜還軍霸上。

接著就發生了“鴻門宴”那一幕。范增根據劉邦的表現認定劉邦有圖謀天下之志。以前他貪財好色，如今分毫不取，前后判若兩人，若沒有更大的目標支撐，他不會有如此克制自己的功夫的。因此范增勸項羽趁劉邦未成氣候打垮他，免除后患。前文提到，項伯曾被張良救過命，他因私廢公，先到劉邦那里泄露了重大軍事秘密，結果劉、項講和，項羽出于私心封了劉邦做漢王。劉邦賞給張良大量金銀珠寶，張良絲毫不取，都給了項伯，作為其提供信息的勞務費。劉邦當時的轄區是巴蜀之地（巴是今重慶嘉陵江北岸，蜀是今成都附近），他又令張良再給項伯一些賄賂，想兼有漢中郡之地。在項伯的活動下，劉邦如愿以償。我不知項伯對項羽說了什么，讓這個糊涂鬼又給自己的敵人開了綠燈，增強了劉邦的實力，自掘墳墓。劉邦去就任漢王時，張良勸他燒毀棧道，既為防身又為迷惑項羽，劉邦就讓張良做好這項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