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幾天過去，姜元初終于從林家出來了。

林海一家人幫過自己，他不愿他們面的子上太過難看，這幾天仍是盡心盡力教導著林峰，他們或許以為自己已經斷了離去之意，便放松了警惕，最后他則是趁林海出去和人喝酒，酒醉之后方才離去，也是學的老者留下一封書信，言有緣自會再聚。

少年走在甘河鎮的青石長街上，心情不是很好，時不時對著空氣嗤笑一聲，嘆道：

“有緣，呵，情義已盡，如何有緣再聚。”

直到發現一個熱氣騰騰的面攤，里面有幾人正圍著一張四方桌吃面。

他是晚上出來，到現在還沒有吃飯，聞著空氣中的香味頓時食指大動，才挑了一個空處坐下，叫老板上了一碗清湯面。

面湯上浮著幾顆蔥花和兩顆小青菜，用手輕輕一扇，那股豬油和醬油混合的香氣更是撲鼻而來。

不過他剛拿起筷子就聽到這些人談論起了一件事情。

“你們看見今天一大早貼在鎮門口的榜文了嗎？”

“我這輩子見過抓賊的，抓強盜的，可還是第一次聽說官府榜文上要捉妖怪的。”

“你說這榜文是真的嗎？獎賞足足有一千兩白銀吶！”

“都說要能降妖除魔的奇人異士了，你這家伙嫌命長啊？瘦胳膊瘦腿的，渾身上下連二兩肉都找不出來，給那妖怪塞牙縫都不夠。”

姜元初眉頭擰成一團。

這消息絕對是王升等人傳出來的，只是不知道其中有沒有人傷亡。

自己沒死，那妖虎自然也就不用遵守諾言。

姜元初抬頭望向天際，心中思緒萬千。

此事似乎還未結束……而離約定的日子只剩下一個月的時間了。

只是自己又到底是如何從虎口脫險的？

他只依稀記得自己似乎從高處落下，墜入了一片漆黑無比的深淵。

在那里他渾渾噩噩，見到了一種名為“谷神”的存在。

似乎比他上次詢問老者的夢境還要玄妙得多。

“谷神。”

這時，姜元初腦海里突然蹦出一段文字：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正。”

“可這個“一”到底是什么？”

“歷來的先生都將其解釋其為‘道’，有些人又將其解釋為‘無為’。”

“此乃先天一炁是也，難道你家長輩未曾教導過你嗎？”

姜元初抬頭，發現有位模樣俊秀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時候在自己對面坐下了。

他見此青年一身青藍之色的錦衣玉帶，初春時節卻著如此單薄之衣，談笑自若，似乎并非常人。

“先天一炁？”

“一者，有物混成，先天地生是也。以其流行謂之炁，以其凝聚謂之精，以其妙用謂之神。始因太極一判，分居陰陽二體之中。”

“不過天地未生之前的東西可多了，這個“一”就是其中一種，道家將其稱之為‘先天一炁’。”

青年說完，又在如此近距離下，打量了姜元初全身，卻沒有看出什么名堂，反而更加疑惑了。

“你到底修煉的是哪家的功法？”

“全真不可能，你性功修得應該挺高，但命功卻很是一般，不太符合其性命雙修的理念。”

“正一也不像，你早課晚課都未做過，應該未曾授箓，身邊更不曾有兵馬神將護身。”

“也不是上清的存神服氣？”

“凈土，也沒見你念阿彌陀佛啊？”

“難道是禪宗？卻也從未見你盤膝打坐過？！”

“密宗就更不可能是了。”

“閣下是……”姜元初開口，卻反應過來自己根本沒有聽到聲音，而是直接從腦海里響起的。

他掃視了眼周圍，這些人似乎都沒有看見這位青年一般。

敖青見姜元初一副疑惑的樣子，沒好氣道：“我是用的心念和你溝通，何須說話？而且沒有修行過的凡人是看不到我的，難道你不懂不會嗎？”

姜元初朝著青年眨了眨眼。

敖青一臉黑線，十分無奈地說道：“全身放松，想象自己的意念如同一根絲線，而這根絲線將你我二人連接，一端是我，一端是你。”

姜元初頓時眼前一亮，頓時按著青年所說的方法嘗試了起來。

意念交匯，心神溝通。

成了！

“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坐在面攤里參悟，屬實是開了眼。”

敖青實在太好奇了。

他還以為這個少年剛才在思考大道，他在湖底都感受到了那種波動，方才現身一觀，想看看如今時代的修行之法。

卻沒想到這個少年竟只是在思考如此簡單的問題。

在修行之上簡直像是個門外漢。

但那極強的性功是做不得假的。

這就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俗話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

敖青也不例外，不過他既不貪財，也不嗜殺喜斗，更不喜歡背負重物，他就是單純的天生好奇心極強。

這個好奇心強到在家里犯了錯，被罰到這個偏遠地方的陸中之湖里靜心三百年。

“原來之前就是閣下一直在觀察我嗎？我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呢。”姜元初品味著青年口中的話，一時間有些難以消化，但也聽出來這個顯然不是凡人的青年一直注視著自己。

性功？是指養性功夫嗎？佛道二教的派別他倒是有所耳聞，只是在他眼中區別不是很大。

他眼里幾乎只有道士和和尚的分別。

“不過閣下還沒說自己是誰呢？”

“敖青，就住在這湖底。”

姜元初聞言一愣，下一刻笑道：“原來是龍王爺當面，請恕在下方才有眼不識泰山。”

甘河鎮有龍王，幾乎是這鎮上百姓眾所周知的事情。

還要追溯到一百多年前的一個秋收之季，天現異象，黑云壓城，狂風暴雨，山洪爆發，就在百姓們陷入絕望之際，天際間出現了一條青色巨龍，上天下地，云消雨散，那滔天的洪水自然也被其分成幾股支流，最后將這場天災消弭于無形之中。

而后青色巨龍消失不見，這湖中近百年卻從未出現過溺亡的小孩。

百姓理所當然認為那條青色巨龍住進了額湖底，感恩之下，在鎮上更是修建了一座龍王廟，若說萬緣寺乃是那些富貴人家最常去祈福燒香之地，那么這龍王廟就是所有鎮上百姓每年必去的敬神之所。

“這話鎮上這些普通百姓說說就得了，你一個修行人還是別把我捧太高，否則我哪天遭了禍事還要來找你算賬。”

姜元初不解道：“這是何意？”

“修行之人，起心動念與言談之間皆非凡人能比，其暗合天道，有愿力加持，如修行人若是動了妄念歪念惡念，想要一個人不好過，那么冥冥之中，這個人就會因為各種原因遇到禍事，而這與你本身的精氣神有關，精氣神越足，這個效果就越強，甚至能達到一言咒殺的效果，這幾乎就是神通了，以神通傷害萬物生靈，將會有大果報！”

“元初受教了。”姜元初從未聽別人講起過這些，此時覺得非常受用。

“你還沒說你修的是什么呢？”

姜元初苦笑道：“元初如今無門無派。”

敖青癟著嘴角，眼神冰冷，直勾勾盯著少年，一副你看我信不信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