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斯波特上空。
剛剛摧毀了塞西喀,親眼目睹了艾爾摘走那團墮落腐朽隱秘的蒂貝·西蒙斯,在時間的飛速流逝中,陷入了一籌莫展的沉思狀態,手上的動作并未閑著,第一時間將術式的施術對象轉換到了老礦坑區域。
但因為對當下狀態與問題不夠明晰的狀況,令她的動作出現了遲滯,無法肯定問題的關鍵真的會是老礦坑。
這最后的時間里,若是她的判斷錯了,若是老礦坑也并非問題的關鍵,包括她在內的整個費特南小隊,還有目前還沒有完全撤離走的民眾,都將在災難降臨之下與她一同陪葬。
甚至大概率會因為老礦坑下的隱秘被徹底激發、徹底地暴露,制造更加瘋狂的災禍,席卷周邊的一切。
所以,一向做事雷厲風行、果斷堅定的蒂貝,陷入兩難的決策之中。
這個選擇真的很難!
終于,在感受著遠方不斷接近的瘋狂,蒂貝再也沉不住氣了,她在胸前畫了個“規則圣刻”,準備孤注一擲的拼一把!
權杖觸媒轉向遠方“災難場”逼近過來的方向,既然無法準確切斷根源,她選擇直面“災難場”,為西斯波特的民眾,為她的隊員們,拖延時間!
也許,能為隊員們換來一線生機!
這是一種非常愚蠢的決斷,因為“災難場”的力量遠遠不是一個規則秘師能夠抗衡的,哪怕是拖延一小會也太難太難,但至少比前者的不確定性要低一些。
她動手驅動術式軌跡,以無形之風將她的決定傳遞給所有人,一旦“災難場”降臨,所有隊員必須立刻撤離,不要留戀,她會擋在最前面。
但是。
仿佛是規則之母為她賜予了一絲幸運,在這個必死的決定正式下達之前,她面前忽然有規則力量涌動,一行字跡娟秀的文字飛速勾勒書寫了出來。
「兩個“隱秘”,兩種災——」
這條消息并未書寫完,似乎是消息的傳遞者突然遭遇了什么危險導致最后的文字戛然而止,但卻給了一籌莫展的蒂貝以最好的提醒。
一道電光穿破了蒂貝的腦海,令她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是兩種不同的隱秘所帶來的不同“災難場”重疊在一起,費特南機密檔案之中從前有關西斯波特“隱秘”記錄的情報,是錯誤的!
從根源上就是錯誤的!
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面對“災難場”的降臨,她們費特南巡回小組,必須要無條件相信費特南的機密檔案,因為這是最不容易出錯的一環。
如果連這都無法相信,那源自于“災難場”中的信息就更難以分辨對錯了。
所以,經驗豐富的蒂貝對于費特南提供的情報,選擇了無條件相信,也因此局限了思維,與這個近在咫尺的真正答案幾乎擦肩而過。
原來答案是這樣!
當下,最麻煩的塞西喀“隱秘”與其“災難場”已經在艾爾的突然殺出中被控制住,只剩下真正的問題根本——老礦坑!
只要控制住老礦坑的“隱秘”,就有極大可能趕在“災難場”真正降臨前,拯救西斯波特!
蒂貝本已絕望的眸光里泛出了更多的光彩,來不及思考傳遞這條消息的薇薇安究竟遭遇了什么麻煩,她果斷地揮舞左手中的權杖觸媒,指向老礦坑的方向。
右手飛快的在無形之風的軌跡中撥弄、調轉,仿佛剝開了云霧的大手,撥開了命運最關鍵的指針。
隨著她虛抓的右手猛地攥握成拳,老礦坑迎來了寂滅的風波,轟然巨震的風暴里,老礦坑深藏了足有上百年的隱秘徹底暴露了出來,那是一顆不斷膨脹著的血色骷髏!
而幾乎與此同時,蒂貝雙眼瞳孔的倒影中,看到了那極度逼近的“災難場”,在此刻與西斯波特,徹底重合。
災難,降臨了,吞沒了西斯波特!
仿佛一切都毀滅了的沉寂中,瘋狂的、腐朽的、連綿不衰的、恐怖的囈語充斥在了蒂貝的耳邊,令她精神險些失守。
無數的紛亂的不協調的畫面沖垮了她全部的精神。
但在最后的最后,她憑借著身為費特南小隊資深隊長的本能素養,一把抓住了從老礦坑之下飄出的“隱秘”,那顆膨脹著的血色骷髏,緊緊摟在了懷中,擁入了體內。
世界,陷入了絕對的瘋狂與空洞。
仿佛一切都毀滅了!
被“災難場”席卷的所有人、所有事物,在這一刻猶如失去了色彩只剩下黑白兩色的空洞畫面,失去了其活著的靈魂。
無數猙獰的、瘋狂的、無序的畫面,紛至沓來。
就在這種無差別爆發的瘋狂中,在這種仿佛會永恒的沉淪、再也找不到歸途的災難里。
新的顏色沖破了一切,重新生長了出來——
真實的天空中,那道充滿荒誕喜劇感的大門再度轟然洞開。
有一道又一道的身影,從中沖出,又有更多的身影化作電光鉆入其中。
沉寂。
留在這片被煤煙與濃霧所籠罩的城池上空的,只有沉寂。
死一般的沉寂。
……
黑漆漆的、狹窄的過道里。
傳出低低的抽泣聲,還有不會被外人聽到的細小低語聲,透著嗔怪和悲傷,她不斷重復著:“你騙我!你騙我你騙我!”
那是薇薇安·赫蘭特捂臉痛哭的聲音,她在與腦袋里擠進來的那位“新朋友”寄生者對話,她哭紅了眼睛,肩膀劇烈的顫抖著,抱著膝蓋縮成一團。
泣不成聲。
她明明答應了對方寄生她的要求,她明明將一切的歸屬權都不做任何保留的交付給對方了,可對方又做了什么!
這個戴著單片眼鏡之人,在寄生了她的精神與思想,爬入她的身體之中后,第一時間操控起她的身體,選擇了——逃跑!
他連多做停留、多看一眼西斯波特的猶豫都沒有,便以最快的速度,進入了通往“費特南”總部“安魂古屋”的那扇大門。
在進入大門前,沒有身體的掌控權,只能默默旁觀的薇薇安看到了懸在高空中的隊長蒂貝被降臨的“災難場”給吞沒了!
隊長被感染了,生不如死!
其他來不及逃跑的隊員,還有其他沒有完成撤離的民眾,全都要被“災難場”給感染同化了!
而她,成了逃兵!
薇薇安沉浸在最大的痛苦中,難以自拔,唯一讓她的感覺有些奇怪的是,在進入大門回到總部后,她就重新得到了身體的掌控權,而那位寄生者則縮在了她的腦海角落,沒有試圖繼續操縱她的身體。
“薇薇安小姐,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閉上嘴保持安靜。
“避免自己被人寄生在思想精神深處的事情暴露給所有人,避免自己成為費特南眼中的‘怪物’。
“你說對嗎?”
“你!嗚嗚嗚……你為什么不干脆讓我和隊長她們一起死掉!變成徹底失去自我的怪物!我寧可死,也不要做一個可恥的逃兵!”
“是誰說她們都被‘災難場’同化了?薇薇安小姐,你的隊長應該告訴過你,凡事要講證據?!?
“可是……”薇薇安吭嘰了一下,竟莫名的止住了哭聲,艾爾的這句話似乎帶著很強的安撫性,令她的內心涌現出了一絲希望:“可是我明明看到……”
“還記得我說過什么?重復一遍?!?
“我、我太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事物,忽略了自我感官……”
“記性不錯?!?
“可是你答應了我要救他們的,你什么都沒做!你就知道跑!”
“薇薇安小姐,你應該仔細想想在那種狀況下最佳的應對策略是什么?!?
薇薇安莫名安靜了許多,原本一片混沌的腦海思緒恢復了一些,她閉上眼睛認真的思考起來。
從她得到“兩個‘隱秘’、兩種災難”的這個判斷后,接下來根據隱秘規則協議的基本要求,最正確決策就只有一個:完成最快速度的撤離。
從這個角度來看,艾爾操縱她的身體快速通過大門離開,回到總部,不給其他人增添麻煩,避免被“災難場”降臨所感染,是再正確不過的選擇!
薇薇安懊惱的揉著額角,捂著眼睛,不說話了。
“薇薇安小姐,我似乎從未說過,在這場隱秘災難的降臨中,我什么都沒做吧?那似乎只是你眼睛看到的而已。”
“難道說……”薇薇安微微瞪大眼睛,有所明悟。
艾爾不再回應,不論薇薇安如何低聲呼喚,仿佛消失了一般。
正在她心中重新煥發出希望與驚喜時,面前通往西斯波特的大門,再度層層疊疊的裂開。
她看到了一道又一道身影整齊有序的從門外沖了進來,而那些身穿皮質長袍的身影中間簇擁著的、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有隊長,有其他平素對她非常照顧的隊員。
薇薇安站起身,本想湊近過去和隊長打招呼,但隊長那張充滿癲狂與猙獰的臉色讓薇薇安嚇了一跳。
隊長的確回來了。
但似乎,不是從前那個隊長了——?
一個又一個“安魂古屋”的心理醫師圍了上來,將所有剛剛經歷過西斯波特“災難場”降臨事件的巡回小隊隊員,全部控制住,包括薇薇安在內。
薇薇安不敢出聲,心虛,恐懼與擔憂籠罩了她的身心。
她看著另一邊痛苦的捂著腦袋低聲囈語著什么的隊長蒂貝·西蒙斯,與其他明顯精神狀態非常不對勁的隊員們,久久說不出來話,安靜跟著醫師與規則秘師的腳步,被送去嚴密管控的“觀察室”,分開隔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