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不能對馬撒謊

沒有哪個哲學家能像狗和馬那樣徹底地理解我們。它們一眼就能看穿我們。

——赫爾曼·梅爾維爾（Herman Melville）

奔騰的馬蹄聲慢了下來，也停了下來。受驚的小馬不再繞著圍欄奔跑，而是轉向中間，那是我站立的地方。我能聽到它沉重的呼吸聲，聞到它身上的汗臭味。滿身的汗水浸染了它那濃艷的栗色皮毛，這就是我們給它取名“野火”的靈感來源。不久前，它還在野外和一群野馬生活，從未被人手觸碰過。現在輪到我來教它如何與人類一起生活和工作，這樣它就可以“嫁”個好人家了。

“它在想，也許我并沒有那么可怕，”我告訴那些站在圍欄邊看著我的人，“我不能強迫它信任我，它必須自愿決定相信我。我希望它選擇直面恐懼，而不是逃避。所以我所做的就是讓正確的事變容易，讓錯誤的事變難。讓它認為在外面奔跑是件苦差事，回來跟我待在一起很輕松。中途它還可以在這里休息。”

馬還沒有完全意識到這一點，但我注意到它的表情已經變了。它那狂野的眼神變得溫柔了，它低著頭表示順從。很快，我就能感覺到它準備慢慢地向我走來，當它伸出頭來嗅我的時候，我能感覺到它溫暖的氣息。我跪在泥土里，盡量讓自己顯得渺小而不具威脅性。它對我表現出了尊重，所以現在是時候向它展示我的謙卑了，我要釋放壓力，表明自己不是掠食者。

當我等待小馬邁出信任的第一步時，圍欄另一邊的什么東西引起了我的注意。一個年輕的牛仔站在籬笆旁，眼淚順著他英俊的臉頰流了下來。

杰里米·莫里斯（Jeremy Morris）是我們在鉆石十字農場的第一個雇員，那時，他只為我們工作了幾個星期。我和我的妻子簡喜歡開玩笑地說，不是他為我們工作，而是我們一直在為他工作。杰里米是一個天生的領導者，有著天生的自信和魅力，可以馬上吸引人來喜歡他、追隨他，并和他在一起。但他并沒有輕易找到人生的方向。他為我們工作后不久，我請他騎了一匹我在交易中新得到的馬。

“別把馬綁得太緊！”我警告杰里米。我已經知道這會引起馬的恐慌。它會猛地向后拉，冒著傷害自己和周圍人的危險與韁繩搏斗。但杰里米不聽，那匹馬嚇壞了。它站了起來，弄斷了繩子，然后向后翻了過去，蹭壞了杰里米的馬鞍。幸好沒有弄傷其他人，但這一人一馬都受傷了。

杰里米很擅長他的工作，但他總是挑戰極限。他會疲憊不堪地來農場上班，因為前一天晚上他出去參加派對了。盡管如此，他在駕馭馬和牛等方面仍然很有天賦（我們的企業客戶也很喜歡他，他們認為，他穿著牛仔服、戴著絲綢頭巾，看起來像個西方電影明星）。農場里其他的工人都喜歡他，我的孩子也很喜歡他。所以，我們努力讓他成功。我和簡當時都是沒有經驗的領導者，所以，我相信我們在管理方面也犯過錯。

杰里米一生都在和馬打交道。他來找我們是因為他想學習我的馴馬方法。和我一樣，他從小就接受了牛仔式的嚴厲教育，但他對一種不依賴于恐懼、痛苦或武力的馴馬方法產生了興趣。我向他解釋說，我不能真正教會他一種具體的方法，但我可以分享我的馴馬哲學，而我所有的訓練都基于這套馴馬法則。每匹馬都是不同的，每匹馬都需要不同的方法，但是，馴馬的法則是一致的。

我將在后面的篇章中與大家分享這些原則。這些原則對于馬的作用，我見識過幾百次，甚至上千次。但在那些日子里，我只有一種預感，那便是這些原則可能也適用于人類。所以，當我看到我的話語和我的演示對農場邊的年輕牛仔的影響時，我感到很驚訝。

如今，20年過去了，我不再對此感到驚訝。演示結束后，經常有人含淚找我。我曾見過有權勢的CEO作為領導者努力克服自己的缺點，同時看著一匹野馬對堅定但溫和的邊界感做出反應。我也曾見過父親們痛哭不止，因為他們意識到自己對孩子太苛刻了。我還曾見過成年男女開始釋放幾十年來隱藏的創傷帶給他們的情緒，因為他們第一次明白，信任是安全的。我了解到馬有一種非凡的能力，可以向人類展示自己。如此，它們成為個體成長和領導力提升的強大催化劑。

就像我常說的：“你可以對別人撒謊，你也可以對自己撒謊，但你不能對馬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