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李樣起了個早，今兒是他注冊好公司的日子，二程奔走幾天，已用五十兩金條的活動經費把上下關節打點完畢。

此時礦業的施行法則還是《礦業條例》，但相關的審核足夠松弛，在礦權、開采和征稅上有著很大的彈性。索性五十兩金子足以拉開這個口子，礦業權已然取得，公司的許可證也辦了下來。

攝影館。

李樣穿身白襯深灰西服，配了條斜紋領帶，頭上戴頂黑圈米黃色卷邊帽，西褲皮鞋，兩只手掌放于身前，握著一支比起身量來短很多的手杖，硬朗的臉上表情嚴肅，看過去，屹然是位西派人士。

“先生您保持好這個姿勢！”攝影館師傅喊著，他彎著腰眼睛瞄著攝像機器的對孔，咔嚓咔嚓幾下快門。

“相當不錯！”攝影師直起腰來，臉上帶著笑，“先生要洗幾張照片？”“不加急先生您可以三天后派人來取，加急的話今天下午就給您洗好。”

“加急。”李樣摩挲著手里的銅制手杖。東李礦業公司的證件上需要有照片，所以現在他位于北平的大北照相館中，穿著西式服裝在巨大的背景墻下拍照。

恍如隔世！

現有的一切使他有些恍惚，小小的照相館中布置得很像上一世，簡潔、明亮、家具西化，再面對著拿著大部頭攝像機，穿著西裝、戴著夾鼻眼鏡的攝影師，他更覺失神。只是，終究是回不去了。

“加急一張膠片是八元，五張膠卷共是四十元。您在這兒登記信息，下午給您送到宅邸去。”攝影師指著旁兒桌上擺著的一本紙簿。

攝像師的話語打破了李樣的思索。他擺脫了那點兒迷茫，重新清醒了過來，在紙上寫著名姓地址，一旁的二程數著八張五元面額的銀元券遞了過去。

二人離開了此處。

現在既然東李礦業公司已然成立，既獲得了許可證，又取得了勘礦權，那下一步就是買下有礦的那一小片山。

那么，問題就來了。

上次他和二程開采的只是些微露天礦床和自然金，并沒有實際上真正的找到礦脈。

探測礦脈，需要一個貨真價實的學者，地理探礦方面的專家。

二人以往的社會地位接觸不到這樣的人，不過，現在有了礦業公司的名頭后，好辦了些。

招聘專家和招小車夫們的流程完全不同。首先，因著他們這是新成立的公司，沒有名氣也沒有多少資金，他人會抱有疑慮，在北平的招工處公開招聘就招不到人，即使能招到人，他們也耗費不起那么久的時間。

那什么地方能快速找到這些學者呢？李樣只能想到三個地方：

一，其他人的礦業公司

二，大學學府

三，北平的座談研討會

一和二，李樣接觸不到，他并沒有門路，但北平的座談研討會那兒，李樣勉強夠得著門檻。

因著他曾經有個筆名—知易行難。

這個筆名在北平小有名氣，他的好幾篇文章這段時間都已經陸續在《申報》上發表了。

只是最近過于忙碌，他還沒空到郵局那領他的匯單。

“二程。”李樣邊走邊從懷里掏出一疊已疊好的信紙，“去把它登報，廣告費不要在意，我希望往后三天，在北平發刊的幾篇報刊都可以登上這則邀請。”

“好的，東家。”二程接過信紙，叫了輛黃包車，匆匆離去。他現在有的忙了，報刊的地址投遞，電報投遞還有廣告費，他最近發現自個意外的適合這些與人打交道的工作，也許，他本就不該只是位鄉村教師？

二程有點兒習慣上現在的生活，平穩，富足，妻女又都在身邊，誰要是剝離他如今的生活，他會用行動證明自個的反對。現在他和李樣是一個利益共同體。

李樣則是去陸六胡同二號院子，把準備好的契子和那些已經加入了車夫兄弟會的小車夫們簽署。簽完后，只等文件往上一交，他們就會正式隸屬于東李礦業公司下轄的車夫兄弟會，正式成為李樣的下屬。

這樣，他們的聯系就已有了法律上的意義。

至此，東李礦業公司正式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