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走？還是留？小車夫們有些臉上透出了懼意，有些仍舊懵懂。他們四處望望別人，不敢有動靜。

李樣老神在在的坐在桌旁酌著茶，二程站在一旁。

這寂靜沒持續(xù)多久，大有從人群中站了出來。

他稚氣的臉上帶著點紅，“拉車天天再怎么苦混，也不能讓我媽媽姐姐吃得飽飯！我只需要有個像間屋子的住處、吃得飽的飯食，帶得些余錢養(yǎng)活我的家人！”

他繼續(xù)向前幾步，余光瞟過冰冷冷的槍支，帶著點敬畏的向李樣彎下腰，“我非常愿意加入！還請先生讓我加入兄弟會！”

「噠噠」，

大有視線里撞進(jìn)一雙黑色皮鞋，李樣慢條斯理的走近，臉上帶著爽朗的笑，扶起這位帶著恭敬的少年?！安挥眠@么客氣！入會了我們就都是兄弟?！?

李樣抬頭掃視小車夫們。掃到的人大都低下頭，不敢和這位主兒有目光接觸，少數(shù)幾個眼里閃著興奮，看到李樣的目光也都回避了下。

“大家伙兒也甭愣著了，先吃午飯，吃罷了飯再考慮去留不遲。大有，你去西廂搬幾張桌椅出來。”李樣臉上帶出點笑來。

這時有幾名機(jī)警的小車夫也站了出來，和大有一起去把桌椅碗筷搬到院中。二程把木箱蓋好，守在一旁。

小馬兒也端出他準(zhǔn)備好的午食，一大盤紅脆的干炸丸子，兩盆剛煨好了火的白菜熬粉條，一盤辣咸菜絲，和竹篾筐裝著的剛蒸出來冒著熱氣的白面饅頭。

幾名小車夫慢慢挪著的腳步被食物的味道拉了回來。

小車夫們，悄悄的咽著口水，看著午食，有人肚子咕咕的叫了起來，面上羞得通紅。

“吃吧，吃吧！甭拘謹(jǐn)，大家都是拉車的哥們兒?！崩顦有χf完話，就離開院子去了北廂房，他明白如果他在這，大家伙兒會吃得不自在。

二程也隨著李樣，他走到北廂房門口，就靠在墻上看著小車夫們。

瞧著主事的人離開院子，小車夫們開始行動起來，他們繞著桌子站成一圈，對桌上的食物就發(fā)起了進(jìn)攻。

有兩個拳頭大的白面饅頭還熱氣騰騰的，除透亮外冒著股麥香，小車夫們扶桌彎腰搶著去抓。白面饅頭手感松軟，來不及撕開夾上什么配菜就往胃里塞，口感細(xì)膩微甜，沒咀嚼上幾下就刻不容緩的往肚里咽。

等肚中墊下了三四個饅頭，吃得快的小車夫已經(jīng)去拿搪瓷海碗，滿滿的裝上一碗白菜熬粉條，飛快的吃著。鮮甜可口的白菜混著彈牙的粉條，再夾上幾筷子辣咸爽脆的菜絲，一時間整個院子都是稀里嘩啦的吸溜聲。

干炸丸子也頗得小車夫們賞識，用海碗那么一撈，外表焦脆內(nèi)里酥嫩的干炸丸子就這么紅亮的蓋了一碗，來不及細(xì)看，就到了小車夫們的口中，咬出肉汁，落下肚去。

吃到尾聲，再拿上個饅頭，撕成幾小塊擦著碗上的湯汁油水，吸飽后把它們一并落肚，就算是填滿了五臟腑。

最后再往碗里沖上茶水，咕嚕下肚，痛快！碗也滑亮的干干凈凈。

小馬兒收拾著碗筷，幾個車夫一并幫著他放到廚房。

就這么吃罷午飯，等大家都?xì)w到了院子，二程到廂房里叫出李樣。

“大家伙兒考慮得如何？”李樣和善的看著院內(nèi)的小車夫們。

外邊兒可混不來這么好的吃食！有道是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這個年紀(jì)向來胃口就大，更何況他們還做著拉車的體力活兒，日日腹中只雜著渣子粥粗面饃饃沒個飽，更沒什么油水，有些人平時睡著半夜都會被餓醒，醒了后只能捂著肚子，綁緊褲腰帶，硬熬到天明。

如果能讓他們天天吃到這樣的葷食，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摸起槍把子又哪不能夠呢？

小車夫們咂摸著飯菜的滋味，紛紛說道愿意。

李樣讓大有拿冊子重新統(tǒng)計，發(fā)現(xiàn)包括大有在內(nèi)，有十位小車夫，只有兩人吃完飯偷偷溜走了。

相當(dāng)不錯的開展，李樣暗想。

“大有！”李樣招了招手。

“誒！先生有什么吩咐？”大有走到李樣身旁，低頭恭敬的應(yīng)了一聲。

“今兒你的表現(xiàn)不錯，該是我兌現(xiàn)承諾了?！崩顦訌目诖锬贸霭藟K大洋，側(cè)身塞到了大有手上?！澳惚簧纬烧匠蓡T了，這是你這個月剩下的八塊月餉錢。”

“謝謝先生，為先生做事是我的榮幸！這都是我應(yīng)該做的！”大有非常開心，摸著這些大洋，他難以自持，嘴角咧開，露出個孩子氣的笑來。

其他的小車夫看著十分意動，非常羨慕大有。

“對了。”李樣清了下嗓子，“明日下午，行契就能辦下來了，到時候大家就正式屬于東李礦業(yè)公司下屬車夫兄弟會，希望大家能共進(jìn)退，這樣，也好早日拿到正式成員十塊大洋的月餉錢?！?

李樣頓了頓繼續(xù)，“這間院子以后就是我們的車夫兄弟會總部。其中東廂房有三間是你們住的地兒，每間里有兩張大鋪，希望你們自個協(xié)調(diào)好位置。協(xié)調(diào)不了的找大有，他現(xiàn)在是正式成員，暫時負(fù)責(zé)管理你們?！?

大有更加雀躍，其余小車夫們開始悄悄用眼神示意，尋找著潛在的合住伙伴。

“至于現(xiàn)在，二程，你來吧?！崩顦诱f完就重新坐回院中的石凳上，拿桌上的銅壺給自個倒了杯茶。

“東家放心！”二程唱了個喏，伸手要過大有手里的冊子，點了個名。

點完名后，二程打開仍舊擺放在院子中間的木箱，給每人派發(fā)了一把槍牌擼子。

“今天，我們要講的是這把勃朗寧自動手槍，它有個名字，想必你們更加熟悉—槍牌擼子?！倍讨钢掷锏臉屄v解。

小車夫們顯得都十分激動，他們也是聽著各種市井故事長大的，誰又能抗拒一把手槍？

“這兒是保險—往下掰槍才能打出子彈，這個是套筒，得像這樣拉開才能上彈?！倍躺狭颂?。

小車夫們有樣學(xué)樣，“我是巡捕，不許動！”一個聲音偷偷的冒了出來，有個瘦小的車夫把槍口指向同伴耍相。

還沒等同伴配合他，二程立刻沖了過去奪下了他的槍。“接下來我要說的你們一定要記好！一，槍口永遠(yuǎn)不能對準(zhǔn)自己的同伴，哪怕槍里沒有子彈。

二，不打算射擊的時候，手指不能在扳機(jī)那兒！

三，槍的保險日常要檢查有沒有關(guān)好?！?

“你們明白了嗎！”二程非常嚴(yán)肅的看著這群孩子。

“明白了！”小車夫們異口同聲的喊著，所有人都開始認(rèn)真起來。

李樣坐在石桌旁，看著這一幕，

他抿了一口茶。

這一定是一個美好的開始。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