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樣神情自若，他已然講過很多遍自個的故事了。連草稿都不需再打，捋了捋脈絡，刪減些內容，他和劉四爺粗略的講了遍。

“…勉強算是累下些財富。”李樣說完覺渴，抬手拿起酒盅喝了一口。

劉四爺早已豎起了眉毛梢，只是沒在言語，耐心等著李樣說完。

“就這樣？”劉四開口的第一句話，“靠著運氣和不知道從哪鉆來的膽識，你小子就這么的三個月發了家？可別給我打馬虎眼！”

“就是這樣。”李樣笑著，給自個再斟滿酒。

劉四爺又開始沉默。他一向在人群中，是強勢而占主導位的，偶爾沉默也只是給人施加心理壓力的方法。可現在，他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他現在是什么感受？說不上來，就像是思維沉浸在廣闊而無邊的情緒海洋中。周圍的各類液體要侵入他的思維。

那些液體中，包含了些許敵意，還有很細微的怨恨，這種感覺劉四在年輕時常體會到—這叫做嫉妒。但是在現在，這種感受來的新鮮，他感到點荒謬。

是了，面前這個祥子作為個臭拉車混飯的，怎么配得上這般的運氣？

自己辛辛苦苦打理車廠不知有多少年、受了多少苦，閨女都狠狠心留著不肯嫁人，打理車廠，才得來了現在的身家。結果這所有一切還抵不過祥子運氣下的三個月？而且甚至這錢的來源還沒染上過黑。

難不成現在的年景很好？邦無道，富且貴。哼哼，這是劉四混道時常聽的話，也許的確如此。

劉四爺很是別扭，他原本是看不上祥子。但等祥子在他眼皮下，地位爬到和他一般，甚至還更高些，他又很不甘。

盡管李樣的幸運根本損不到他的利益，與他無關。

不過…劉四壓下了情緒，把思維收了回來。他不能讓這點兒感官影響自己，李樣有了成就，當然對他的女兒來說是極好的。

他已虧了女兒這些年，如今既然有了機會彌補，他這個做爸爸的，還是別再只顧著自個的意志，再者說如若有了這么個女婿，在外場人眼里，也是件長臉的事。

劉四現在瞧著李樣和他一般的身量，還有那些行事中蘊含的心計膽識，又開始有些賞識這個年輕人。

李樣左等右等，沒等到劉四爺的話，只能自己再提，他放下酒盅，扯了扯衣襟，正色道“所以，劉四爺，今天我請您來，就是要向您求娶您的女兒。先向您確認好了，再讓媒人上門，大大方方三書六聘的嫁娶，您的意下如何？”

“你看你都頭頭尾尾的商量好了，還和我說這些干系做什么！”老頭子頗有點吹胡子瞪眼的模樣，可又壓著腔調，好像只是表明個態度，并沒有真正發火。

李樣看出了劉四爺的裝樣，只順著氣。“您是家長，我當然要和您商量，任誰都不能繞過您去。”李樣又給劉四倒上一盅，雙手遞到老爺子身前。

老爺子撇眼李樣，轉過面，接過酒盅，直接一飲而盡。

李樣這就明白接下來的事可商量了。他從書桌下抽出個紅匣子，放到桌上，“劉四爺，或者說未來的泰山，這是我送您的禮物，您過過目？”

“哼。”老爺子沒否了李樣對他的稱呼，也沒客氣，很了當的打開匣子，里面是一塊極純凈的暖玉，伸手拿起，入手極潤，摸著細膩，雖然劉四爺不算很懂玉，但也能清楚是好東西。

那匣子拿走了玉后，掂量著還很重。劉四用手撇開填充物，果然，下面還有一兩大小的小黃魚碼齊，打了個底，估摸著至少也有五六十兩。

看劉四爺接過了禮，李樣開始正式和他的這位準泰山商議婚事。

事情商議得很順利。

劉四爺在和同層的人相處，不使用他的語言和習慣故意的去唬人，你會發現他還是位相當會交際，又很智慧的老人，而不是單純的‘黃天霸’。他的思維也順著時代有著進步，盡管平時他根本不表露出這些。

李樣商議著把事定好，婚禮就乘著年底下辦。問禮流程什么的都縮短了，也沒問個吉日—因著李樣和劉四爺都不信這個，他們是真正刨過苦的人物。

唯一信的虎妞不在現場，她大抵還在車廠，求著不知是那座廟的仙道，要天上的神仙們保佑李樣順利呢。

利利落落的，解決了這樁煩心事兒。劉四爺還順帶著問了李樣金礦的事。

“你打算怎著處理金礦尾巴？說說，可別告訴我你可拿得住。”劉四爺開始重視這些。他因出身吃過太多苦了，明白一個沒有些底蘊的人是捏不住礦的，再有能力也不成。

“拿上現在的這些，我也該知足了，礦，等年后再運上最后一次，我會全獻出去，一點兒不沾手。”李樣臉上完全沒有不甘的意思。

“到時候關于這個礦可有得搶，大的小的都會想去分杯羹，我只要避一下風頭。何況，這大礦周圍還有極多的小礦脈，我再把這勘測權全賣出去，沒人會再有空注意上我。”李樣很平靜的講述完。

“哼哼，你最好還是多注意點安全，即便是殘渣剩飯，瞧得上、吃相差的人可有的是。”劉四爺多添了句。

“我會注意的。”李樣面上平靜，到時候把礦獻出去得個人情，人情大概會庇護他，只要能庇護到礦產分刮完畢就夠了。接下來再貪的小人物，他組建的車夫兄弟會就能對付得了。

“明白了就成，別讓我女兒憂心。”劉四爺拿上匣子起身。

李樣答應上，出院送劉四爺上了轎車。

爾后他又轉頭回了書房，把桌子上擺著的殘酒喝盡，就算是為此事小小的慶祝了一下。

婚事到這兒就算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