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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面·“澆頭”·“陽春面”
說到面條,有一款就成為過那個年代新場當地大多數低收入且干體力活的鄉親們的最愛,美其名曰,“光面”。
——“一款”叫“一樣”發音“噎樣”。
一碗八分,號稱三兩重,需要三兩糧票。大大的碗里,除了白白的面條、湯水,就是表面撒著的一小把香蔥段了,綠油油的,整個實打實的“一青二白”啊。這“最愛”,應該是無奈的、被動的吧,依然是缺錢惹的禍。
這面,量足,湯鮮,特別管飽。也是啊,有時三個肉饅頭也不一定管飽,尤其對干體力活的人來說,錢還花得多。況且,挺干巴巴的,如趕時間,很容易噎著。吃湯面就不同了,解餓也解渴。
——“干巴巴”叫“干巴料翹”發音“跪撥料翹”。
一大碗面條,“呼嚕呼嚕”下肚,飯量大一點的,下面條時跟老板打聲招呼,肯定加量不加價。面吃完,還有一大碗熱乎乎、味道鮮美的湯水等著你免費享用呢。這時候的你,再冷的天,也是渾身熱汗直冒、血脈賁張、如釋重負、極度享受的存在。
——“味道”叫“咪道”、“滋咪”等。
到后來,點心店老板也精明了,不再賣沒有澆頭的“光面”了。原因無二,這“光面”利潤太低了,不合算,基本做個沒有。遇到一定要吃“光面”的主,老板就當場講清楚,澆頭不要的面也賣,但價錢等同于有澆頭的。“曉得了,老板,里面放點咸菜吧”。說來也怪,在我們家鄉,講是講“咸菜”面,可“咸菜”澆頭里總能發現三四根細肉絲段混在了其中,嘻嘻。
——“精明”叫“乖”發音“呱”、“門檻精”發音“門鎧精”等。
——“澆頭”發音“澆豆”,叫“伍頭”發音“伍豆”:面條里放置的菜肴。面條的名稱也以所放置的菜肴來稱呼,如放置面筋的,就叫“面筋面”發音“米筋米”,放置大排的,就叫“大排面”發音“大霸米”,放置榨菜肉絲的,自然就叫“榨菜肉絲面”發音“佐菜裊絲米”。
——“合算”叫“格算”發音“格隨”。
——“做個沒有”叫“做個無啥啥”發音“組個嘸啥啥”、“做個屁騷撈”發音“組個屁騷撈”等:做的這筆生意沒什么結余。
——“價錢”叫“價鈿”發音“嘎帝”。
上海人更把這“光面”冠上了“陽春面”的名號,顯得那么的小資。寓意大概是,這面,一青、一白兩種顏色,猶如陽春白雪,雖清淡卻雅致。“陽春面”一問世,還成了滬上的特色小吃,名揚天下。作孽啊,除了面條,啥實質性的內容都沒有的呀。
——“上海人”發音“桑嘿寧”:專指SH市區城里人。
——“大概”也可以叫“大約目張”發音“大丫目張”、“下壁下沿”發音“下壁下移”等。
——“作孽”:此處指可憐。
成了小學老師后的我,依舊對舞文弄墨念念不忘,也會時不時利用星期天到市區南京東路朵云軒、福州路文化街逛逛看看,順便買點筆墨紙硯、字帖畫冊之類。如此,必乘輪渡船過江并在十六鋪碼頭上岸,也必去吃碗所謂的“陽春白雪”的面條的。
——“畫冊”發音“我擦”。
清晨吃好早飯出的門,到了黃浦江邊就已是中午時分。我到了浦西的第一件事便是跨進十六鋪碼頭邊上的一家大眾面館,排隊、付錢、落座,吃上一碗熱呼呼的“陽春面”,一角二分,三兩糧票,今天的午飯解決了。
有點肉痛的是,同樣的“一青二白”,同樣的分量,價錢卻多了一半,明顯欺負我們農村人嘛。唉,沒辦法,在市區吃頓飯,這已經是最經濟實惠的了,只是心里始終有被斬了一刀的不爽和不甘。
——“肉痛”發音“裊痛”:付出高過實際價值后所帶來的心靈上的創傷、苦痛。
說到底,套個優雅、高深莫測的字眼只能算是文字上的噱頭了。看似展現了上海城里人的灑脫、飄逸,卻始終遮掩不了“上只角”們骨子里透出的那股清高、虛榮的酸醋味。
——“噱頭”發音“學豆”,還可以叫“花板”發音“獲掰”:花樣、套路。
——“上只角”發音“嗓匝高”:大城市地區。此處引申為生活在大城市即SH市區且自命清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