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摜”稻
- 鄉愁,香稠
- 震話不黃
- 1777字
- 2024-01-20 08:5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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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摜”稻
集體土地包產到戶后,原本全靠生產隊倉庫場上的數臺脫粒機集中脫粒的稻穗,也化整為零到各家各戶了。一句話,誰家地里收割的稻穗連谷子帶秸稈就是誰家的,脫粒自然也是各家自個的事了。慶幸的是生產隊的這些脫粒機可以免費提供給農戶用的,當然電費自負哦,呵呵。
——“脫粒”發音“特烈”。
——“稻穗”叫“稻澀”、“稻澀頭”發音“稻澀豆”。
新問題又來了,那時,生產隊里也就這么可憐巴巴的幾臺,家家戶戶都想用,哪排得過來呀。想要省力些用機器脫粒,就得乖乖的排隊。何時能輪上,即使小隊長也拿捏不了。更拿捏不了的是那變幻莫測的天氣,有誰能知道哪天哪刻天空不作美就冷不丁來一場“潤物粗有聲”呀。于是乎,等不及的家庭就只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
我家本就沒指望過能排上這個隊,收割稻谷時爺爺就打定了主意,我有三個孫子呢,不求人,不靠人,自己吃點苦,自己打理吧。
從清晨忙到黃昏,地里收割下的稻穗經過稻草繩的捆扎,再借助自家的平板勞動車,已全都拉回到了屋前場地上。一堆疊一堆,一座連一座,如崇山峻嶺,占去了小半個場地。
——“清晨”也叫“早囊”、“早囊廂”、“早嗯頭”發音“早嗯豆”等。
——“一堆”叫“一墩”發音“噎蹬”。
我和弟弟一邊擦汗一邊張羅晚飯。哥哥和爺爺同樣不停歇,立馬在場地上排兵布陣起來。清空、清掃場地,放上幾張長條凳,凳上擺好大石條。場地一角,用竹竿高高掛起一只拖著長電線的“太陽燈”。說是“太陽燈”,和現在的新能源一點不沾邊,就是功率超大、燈光超亮,猶如天上的太陽當空照耀著一般。
吃罷晚飯,接上電源,“太陽”升起,照得場地如同白晝。祖孫四人齊上陣,我和哥哥肩并肩在放有石塊的木凳前站定,各自從邊上已解開繩索的稻穗捆里取出一小把,雙手緊緊握住,高高舉起,把頂部掛有累累稻谷的稻穗狠狠地掄向面前石塊。簡單,粗暴,但立竿見影,稻谷們紛紛離桿而去,散落四方。這,就叫“摜稻”,全是力氣活呀。弟弟一會兒給兩個哥哥輸送“彈藥”,一會兒把甩盡稻谷的秸稈收拾好、扎成捆、堆邊上。爺爺人高馬大,不停地把高處、遠處的稻穗捆拿下來、拎過來,還不忘拿大掃帚把散落在邊上的稻谷掃向中心地帶。雖然個個戴著一頂飛碟式的大草帽,才干了不一會兒,衣領里、鞋套里甚至頭發里已是“收獲”滿滿了,癢得不行。
全部人工脫粒完畢,十點鐘早過了,大家也早已腰酸背痛。還不能停哦,趕緊各自搬的搬、掃的掃清理“戰場”。搬離稻草、物件的,不忘拎起來抖一抖,讓每一粒稻谷都能留在場地上。清掃的,更是細之又細,不放過角角落落、坑坑洼洼,一圈圈地掃蕩、聚攏著地上的稻谷向中央匯合。真正的叫作“顆粒歸倉”!也是啊,誰都沒底氣、沒資本去浪費哪怕一粒的稻谷呀!
全部匯攏后,再用大張的尼龍紙嚴嚴實實覆蓋住,四角、四邊用一捆捆稻草挨個壓住。既防雨水洗禮,也阻擋老鼠偷腥呢。一身輕的稻草捆也不能隨意堆放,全都要整整齊齊地碼放在屋檐下、墻腳根。
——“墻腳根”叫“墻腳根前”發音“烊甲根依”、“墻腳跟頭”發音“烊甲根豆”、“壁腳根前”發音“癟甲根依”、“壁腳根頭”發音“癟甲根豆”、“壁腳上”發音“癟甲囊”等:屋前屋后屋左屋右緊挨著墻根用磚塊、石塊或磚塊石塊混合鋪成的硬地面,簡稱“壁腳”發音“癟甲”。“壁腳”的作用還是挺多的,主要包括,一是加固了房屋墻壁的堅實度、穩定性;二是長與屋檐的磚塊或石塊面,下雨時屋檐流下的雨水恰好掉在磚石上,不至于如果掉在泥土上濺得滿地、滿墻的渾水污泥;三是雨天時、下雨后,地上泥濘不堪,家人踩著一腳泥土的鞋子從外面回到家,進門前需要有這樣一個緩沖的區域,從而不至于把腳底下的泥土、灰塵毫無設防的帶進屋內。
不管是稻谷還是稻草,今后幾天,只要是天晴日懸,都要展開來經受陽光的反復照射、撫摸。直到稻谷裝袋、稻草入庫,當年最重要的一筆收成才算落袋為安。
收獲季節遇上連年陰雨的話,那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啊。眼瞅著稻谷因潮濕由白亮變灰暗,并開始冒出嫩芽。曬稻谷的場地都是爛泥地,那時沒有哪家有水泥地的,在地上鋪一張尼龍紙也頂不了事。屋里呢,活人都住得緊巴巴的,根本沒有稻谷的容身之處。唯有欲哭無淚的眼神、手足無措的身影。
一直干不了的稻草境況同樣不樂觀,各自酥軟了,相互黏連了,沒法鋪設床板、制作用品了,只能當柴火用了。
——“樂觀”發音“牢跪”。
如此看來,一粒谷何止七擔水,更有一身汗水、一片用心、一把酸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