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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不去的曾經

雖然受了意外撞擊的眼睛并無大礙，可畢竟受了傷、破了相，每次只要想到還是會汗毛凜凜，平常的走路再也不敢冒冒失失、風風火火了。后期能夠修復彌補的身體上的創傷都不想重新來過，何況根本無法回頭再來的人生之路呢？

——“汗毛凜凜”：擔驚受怕。

——新場當地原住民把“冒冒失失”的人叫作“沖頭”發音“沖豆”。

——“風風火火”發音“轟轟服服”。

被革命隊伍“清場”的父親心里應該明白得很，我母親是無辜的，我“王橋外婆”也是無辜的，全家老小都是無辜的。就連他自己，當時已經有點功成名就了，也根本犯不著再去惹是生非把自己的美好前程、身家性命搭進去呀。

——“惹是生非”叫“惹人家”發音“撒寧嘎”、“無卵搓”發音“嘸瑞粗”等。

其實，之前的父親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怎么個來龍去脈，除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小道消息和官方的兵不血刃的“純潔”隊伍，再無別的什么了。有點讓人想不通的是，父親為什么要不計后果、不要前程的去做那件未必存在的、所謂的“丑”事呢？假如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當時的你為啥不為自己、為我們這個家向組織解釋、申辯一下呢？

不管是非曲直究竟怎樣，正在“政道”上穩健爬升的父親客觀事實上已從高處重重跌落了下來，從此一蹶不振。我家也毫無懸念的由此深陷泥潭、大傷元氣。這個結果，如此的實實在在、真真切切、慘不忍睹！這個代價，實在是不小啊，尤其在那個特別的年代。

平日里偶爾和父親待在一起，看到的父親總是一副氣定神閑、滿不在乎的神情。可是，你若細心留意的話，還是能從他的眉宇間、言語中，隱約覺出一絲或苦澀或迷茫或無奈。

我慢慢地琢磨出別樣的味來。父親一路走來，嘗遍了人世間的阿諛奉承、眾叛親離，也無不在內心深處每時每刻的糾結、彷徨、掙扎。在他的潛意識里，哪怕付出一生的代價，哪怕為此粉身碎骨，也要拿出一個堂堂男子漢不應逃避的擔當和抗爭。只有這樣，才不至于讓自己抱憾終身。父親之后的人生軌跡，不就無所畏懼、義無反顧的給予印證了？

隨著我父親的一“走”了之，他當時的所思所想永遠只能是個謎了。

其實，就是現在他老人家還好好活著，又有誰會不開眼的忍心去揭開這塊塵封多時的傷疤呢？

退一萬步說，即便問清楚了、搞明白了又能怎樣？時間會倒流嗎？曾經的人生之路能輝煌的繼續、落魄的刪除重新來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