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接在手術臺上的各種儀器都發出紅色的光芒。

各種監視著楊亮狀態的儀器都開始瘋狂報警，“嗶嗶嗶嗶嗶——”“嘟——嘟——”一類的聲響絡繹不絕。

一時間，整個診所吵鬧不堪。

“他這是怎么了？”

不需要姜奶奶提醒，燕翎很容易就能看見，面前的楊亮正在手術椅的束縛下劇烈掙扎著。

血液從義體之間的縫隙中滲透而出，好像銹蝕的水管一般滋滋外冒，在楊亮的身上形成一個個小小的噴泉。

老人正手忙腳亂地揮動自己的那幾個液壓機械爪，拼命給楊亮坐著包扎止血。“姜奶奶，是我挑選的義體有問題嗎？他怎么就成了這個樣子？”

“我也不知道，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穩定病人的狀態——快把紗布遞過來！”

汗珠大滴大滴地從老人的額頭流下，她站在旁邊。各種各樣的手術器械挨個在手里旋轉著。

燕翎嚇得緊閉嘴唇，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向姜奶奶遞過去了一塊紗布。

一卷一卷的繃帶被快速地包扎在了楊亮滋滋冒血的傷口，血液開始在楊亮的紗布上留下鮮紅的紋路。

血液依然在楊亮的身上噴濺，在紗布上一朵又一朵地開出那些鮮紅的花朵來。

一塊又一塊的紗布按上去，卻只能是杯水車薪，根本沒有辦法止住楊亮的大出血。

“把柜子里那個紅色標簽的小瓶拿過來！”姜奶奶繼續大喊道。

“紅色小瓶……紅色小瓶……”燕翎皺著眉頭看著柜子里各種各樣的小瓶。越是危急時刻，姜奶奶所說的紅色小瓶就好像隱匿了起來一般，任燕翎怎么找，都沒有看到。

“不是就在那里嗎？柜子的東北角！”姜奶奶顯然是急壞了。

燕翎終于看到了小瓶，帶著透明藥劑的玻璃瓶好像在嘲弄一般站在她的視線中央。她猛然撲過去，以義體獵人的敏捷抓住了紅色小瓶，轉過身就將這個救命稻草交給了姜奶奶。

一接到藥瓶，姜奶奶胳膊一甩，便在液壓機械手的側面張開了一個開口。她左手一拍，便將藥瓶拍到了義體之中。

冰冷的藥液瞬間隨著針管被注入了楊亮的血管之中，進入了楊亮的四肢百骸。

紗布上的血之花終于停止了綻放，楊亮掙扎的狀態也恢復了一點。

好歹暫時是把血液給止住了。

然而，此刻的楊亮看上去，完全沒有了之前清秀的模樣，他的肉體所接觸的肌膚都長滿了蕁麻疹，讓他整個人看上去腫大了一圈。

“我從三十歲下崗開始就為工業區的人們做義體移植的手術，但是這么多年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情況。”姜奶奶一邊喘氣，一邊瞪著眼睛。此刻她滿眼的血絲，顯得非常嚇人。“高燒加淋巴結腫大，明顯是免疫系統的應激反應。奇怪了，我記得自己明明是給他注射了免疫抑制劑，怎么會有這種反應呢？”

儀器和燕翎都不能回答她的疑問。

“剛剛我為了抑制楊亮的大出血，用了一些治傷的藥物。這些藥物只能暫時封住傷口，治標不治本。”姜奶奶指著楊亮燒的通紅的臉告訴燕翎。

“他現在依然處于嚴重的排異反應中，但是我不敢冒險再給他使用免疫抑制劑了。”姜奶奶皺著眉頭，難道說我的醫療知識已經過時了嗎？

“姜奶奶，那他究竟怎么辦？還有什么辦法能救他嗎？”

“你也太信任我這個社區醫生了。”姜奶奶皺著眉頭，看著面前滿臉紅色疹子的楊亮。“我這點醫術，也就只能在這里給你們裝一點義體而已，早就落伍很多年了，現在，也只能暫時穩定住他的情況。”

“姜奶奶，您別嚇我……”燕翎的眼圈一下子紅了。

“別急啊，我的話還沒說完呢。”姜奶奶伸出機械手臂，按住了想要撲到自己懷里的燕翎。“燕丫頭，如果你想要救他，就得找到一個更加專業的醫生。”

聽說有救，燕翎再次抬起了頭。“姜奶奶，您桃李滿天下，知道誰是這個醫生嗎？”

“我看之前他的兩件義體，裝得都非常精細，連最為微小的神經節，都縫合的嚴絲合縫。楊亮之前的義體醫生一定是一個技術非常高超的行家。”姜奶奶面色崇敬。“只要能夠找到楊亮之前的這位醫生，不管是遠程會診還是把他找過來，楊亮都能有救。”

“我去把這個人找出來。”燕翎咬緊了牙關。

然而，面對著眼前昏迷的楊亮，燕翎此刻傻了眼。

他的個人終端和網絡都按照一個賽博僧侶的風格進行了加密，燕翎根本沒有辦法搞到楊亮名字的情報。

“沒事，姜奶奶，求求你先做好護理，我一定盡快將楊亮的醫生給找出來。”

“醫者仁心，我又怎么會希望自己的病人出意外呢？你放心去找好了，五天之內，我保證楊亮的病情處理的好好的。”

“那……那五天之后呢？”燕翎有些害怕，但還是勇敢地問道。

“五天之后，就看他的造化了。”老人嘆了一口氣。

“嘩啦！”燕翎猛然扯開居住點前的垃圾堆。

她決定從楊亮早上收到的那個硬盤快遞開始查起。

只要查到楊亮的快遞是哪個地方來的，她就能通過暗網鎖定附近所有合法或者非法的義體醫生，在這中間，找到楊亮的義體醫生應該并不困難。

堆積多日的垃圾發出陣陣的酸臭味，然而燕翎卻一點都不覺得惡心。

她不顧臟臭，從這些發酵的腐水之中拼命尋找著那個快遞包裝。

嘩啦！她撥開一堆黑乎乎，濕漉漉纏繞在一起的線狀物，猛然抓出了一個盒子的一角。

這正是白天楊亮丟掉的那個快遞盒！

和平時相反，她無比慶幸于工業區居住點懶散的社區基礎設施。

如果像獅駝城中一般，上午丟垃圾下午就被收走，恐怕她再怎么不顧惡心，也不會找到這個東西。

就在垃圾堆中，燕翎迫不及待地檢查起了快遞盒子上的信息。

只要知道楊亮收快遞的地址，就能知道他的街區，而這樣，楊亮就有救了！

這么想著，她低頭看向包裝。

下一秒，笑容凝固在了她的臉上。

大大的包裝盒上，收貨者的地址填的非常詳細，然而發貨者那邊，卻只有大大的四個黑字。

“匿名發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