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賭場里,弋夫人幾十年的修養幾乎蕩然無存。她頂著楊亮的手槍,憤怒得好像一只中箭的小豹子。
“他媽的,我怎么知道!”她尖叫了起來,金黃色的算籌在余音中瑟瑟發抖。“你是英雄,你是俠客,你他媽的能殺上龍虎盟不死,然后七進七出,你當然要關心這幫婊子了,我憑什么要關心啊!”
“我他媽的在自己家的樓里面,給人扭屁股扭了二十多年,怎么就沒人替我討個說法?!”弋夫人說著,猛然掀開自己精雕細琢的虛擬臉龐,露出里面電路交錯的內部結構。“我這么多年,頂著這么一個玩意兒走這么久,憑什么就要被你這種家伙給打敗!”
“自己家?”楊亮敏銳的抓住了關鍵詞。
“對!自己家!”弋夫人那張滿是微小機械的臉不斷微調著不存在的人造表皮,顯得異常猙獰可怖。“那位修建了金谷樓的可悲男人,奢華一世,風雅無雙,到最后女兒就成了個這樣的貨色。”
“現在他的風雅就成了這個東西!”
她一腳踢去,動作凌厲強勁,居然從腿里彈出一把刀來!
旁邊鋪著綠絨布的牌桌咔嚓斷成了兩半。
楊亮這才反應過來,一個頂級的偶像,賺了不少錢,又有高強度的業務要求,身上裝一套擁有強勁動力的義體難道不是很符合邏輯的事情嗎?
原來這才是她自信能夠在槍林彈雨和楊亮的挾持中存活的保障!
而自己被她的演技所蒙騙,在之前的戰斗中,居然一直以為弋夫人只是那種精通權術的女人,根本沒有戰斗能力!
好一個可怕的弋夫人。
他甩開膀子,以最快速度調整著大腦和過熱的義體,準備接下來的戰斗。因為在他的認知中,對方既然展露了實力,應該下一步就是不死不休了。
然而,弋夫人卻沒看見他一般,好像第一次到來的游客,游歷起了這一層賭場。
“這樓,從種樹開始,足足修了四十多年。修成之后,又搜羅文玩,異獸,花了不知道多少信用點。”
旁邊那幾罐投壺冷眼看著弋夫人,仿佛那個男人還眾星捧月一般坐在樓里,勝友如云,曲水流觴。她目光所及,到處都是飛檐斗拱。雕梁畫棟,盡態極妍。
“然后呢?那些東西現在在哪里?他耗了一輩子的金谷樓又在哪里?”
“我花了這么久,這么久的時間,從最下等的歌姬一步一步的爬上來,拼了命的依附權貴,收編黑幫。機關算盡,不就是為了拿回這個破樓嗎?”
“這個時候,來了個大俠,我十年鉆營的地方在他手里如履平地啊,如履平地。”
楊亮的視野里,弋夫人的人形仿佛出現了什么畸變一般,開始閃爍著紅黑相間的色塊。
超出接種范圍的義體,多年的權術經營,加上最后楊亮的逼問,終于拖垮了這名過氣花魁。
“弋夫人,我不是英雄。”楊亮出聲提醒,但是弋夫人卻充耳不聞。
“這個英雄,他厲害啊,佛法高深,武功也不弱,義體更是高級貨。他告訴我說,我是個*&……%壞人。”
語音功能開始崩潰,楊亮知道,弋夫人的狀態已經很差了。
“我費盡¥%…#躲開所有人,¥%……&好不容易練%¥…#私人武裝#¥……&”
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弋夫人不成人形的臉上噴濺而出,原本勾人魂魄的合成音聲也變得如同野獸的嘶吼。
楊亮不愿意再等了,弋夫人的精神已經進入了不可逆轉的徹底崩壞。在她徹底變成野獸之前,楊亮需要先發制人。
砰砰砰砰!楊亮知道,自己基本沒有進行過槍法訓練,因此,他在最開始,就將手槍彈夾完全清空!
畢竟此刻的弋夫人,簡直可以算固定靶,而在基準義體的幫助下,打這么一個固定靶不難!
霎時間,槍焰亮起,幾十發手槍子彈在基準義體的作用下,都精準地打在了弋夫人的身上。而她則像是一個布娃娃一般被子彈的沖擊打的歪七扭八。
楊亮看著對手,皺起了眉頭。
這些子彈,在對方的身上,造成的不是常規槍傷,而是如同打在鋼板上一般,濺射出了金燦燦的火星!
面部,頭發,四肢,乃至生殖系統,楊亮看著對手身上那密密麻麻的標識,不禁有些后背發涼。
對手的義體改造程度恐怕超過了百分之五十!
被子彈的沖擊力擺的歪七扭八的對手,好像復活的僵尸一般,又成功的站了起來。
弋夫人翻動著脖頸,一下子掰正了自己的頭顱。青簪一下滑落,她私人定制的柔順黑發猛然披散在了肩膀上,搭配著沒有臉皮的機械面部,十分嚇人。
接下來,她卻身段柔順,踏著裊裊婷婷的舞步緩緩向著楊亮走來。
等到最后一顆碎裂的彈殼掉在地上,回彈出清脆的聲音時,仿佛聽到了舞曲的口令一般,弋夫人猛然縱躍而出,
她輕靈地好像沒有重量一般,在老虎機和牌九桌之間如履平地。如果不是包含著警惕,楊亮一定會停下來,欣賞這舉世無雙的舞蹈。
然而翻騰在水袖中的是殘忍的利爪,彈踢在裙下的是尖利的刀鋒。已經成為賽博精神病的弋夫人,最后的執念就是摧毀眼前這個破壞一切的男人。
楊亮還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一道猙獰可怖的傷疤出現在他的腹部。
而弋夫人則如同鬼魅一般的后撤,倏忽又點在了一疊麻將上。
楊亮捂住腹部,雖然剛剛那一腿割的不深,但是血流不止。如果不能止血,隨著戰斗,自己的狀態會越來越差!
他咬住牙齒,心肺義體再次泵動起來,幾秒之內,那汩汩流出的血液居然停住了!
原來,通過心肺義體,楊亮調整呼吸的節奏,讓肌肉如同“硬氣功”一般繃緊,生生在戰斗中按住了傷口!
見到此情此景,對面困惑了幾秒,接著又飄然攻來,袖中藏爪,裙下帶刀。
楊亮開啟著戰斗模塊,同時抄起剛剛被踢斷的兩根桌腿,艱難招架著。
然而,對于這種常規戰術之外的對手,戰術模塊還需要靠楊亮來采集一段時間的對戰數據,才能夠知己知彼,獲得最佳的應對。此刻,它只能根據對手的義體基礎結構,做出一些非常粗糙的應對。
因此,楊亮在這片賭場中可以說是苦苦支撐著。
夜晚還有很漫長的時間。